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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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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哄又拐,眼角溢滿春色,「相公乖,咱們再好好研究一下……」 按莫追的盤算,他本是想再多花個幾日的時間,與自家相公窩在房中好好討論一下馭夫之道的,很可惜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北蒙國這地方的風水與他的八字永遠都合不來。 當夜容止服下解藥才入睡不過多久,莫追就把眼皮都還沒睜開的她打包好,趁著夜色抱她逃出侯府,避過大批高舉著火把的鐵衛鑽進暗巷,乘上南宮遠事先為他準備好的破舊馬車。 坐在車上眼看著亮如白晝的靖遠侯府離他們愈來愈遠,容止轉過身,掀開前面的車簾問。 「大哥呢?」怎麼就只有他們逃出來? 「就知道你只會擔心他……」冒著風雪駕車的莫追白她一眼,「放心吧,我拜託師姊把他敲暈先帶走了。」以月穹的暴力性子來看,只怕燕磊沒睡個兩天是不會醒的。 因大都已關閉了城門,加上奉旨尋找他們的鐵衛滿大街都是,莫追也沒敢挑在這當頭冒險闖關出城,只能先將她帶到月穹先前在城邊所租的農舍避避風頭。 月穹晾著白眼,不語地看著趕來會合的莫追在一抵達後,便先抱著自家怕冷的相公進了客房裡安頓,接著撩起衣袖,馬上鑽進廚房裡去為容止熬袪寒姜湯。 「瞧你寶貝的,那是你相公不是你媳婦。」就只會擔心他相公,她這受他所托辦事的師姊也過問一下行不行?果然嫁了人後 胳臂就只會往外頭彎。 「一樣,反正拜過堂的。」莫追手中的菜刀刀光一閃,飛快的幾下,整齊的薑片便躺平在砧板上。 心情不平衡的她很樂意落井下石,「膽敢擅作主張亂拜,不怕大師兄知道後,祭出家法出手整治你?」 「你就一定要提醒我嗎?」他邊在湯鍋裡下料邊瞪她一眼,又忙著蹲下在灶裡添了些柴火。 濃郁辛辣的香氣在狹小的廚房內緩緩漫開,月穹順手在鍋裡添了幾味藥材進去,然後便先回房裡歇下了。莫追手捧著託盤回到房內,盯著容止把一大碗熱湯都灌進腹裡後,這才騰出時間去另一間客房瞧瞧猶昏迷不醒的燕磊。等到他把一切都打點好回到房裡時,發現容止已經等了他許久。 「宮中情勢如何?」 「關門內鬥。」負責傳訊的南宮遠是這麼告訴他的,但實際情況誰也不知道。 「大公主的人馬可有勝算?」她衷心希望慕臨仙可別只是只假老虎。 「這得視慕殤手中有什麼本錢,不過,我不認為慕殤會輸。」莫追從不看輕可以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身為帝王,他怎可能捨得拱手讓出江山?」 「那就讓他們關起門來互咬吧,最好是兩敗俱傷。」看那對姊弟往後還能不能再來煩他們。 莫追放下了窗邊用獸毛所制的厚厚窗簾擋住外頭的寒意,回到床邊就扣住她的腕間仔細觀察她的脈象,看他的祥子,似乎沒打算上床就寢當她的暖爐。 「你不歇著?」 「師姊說最後一回的藥我得看著點。」他皺著眉,發現這一番奔波似是影響了她的身子,他連忙把她塞進被窩裡。 換了個陌生環境後,容止半點睡意也無,她不安地拉著他的衣袖。 「這兒安全嗎?慕殤會不會搜到這兒來?」 「遲早的事。」這兒又不是什麼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那……」 他撫著她烏黑的長髮,「所以你得好好養著,待你身子好些了,咱們就離開北蒙。」 「不都封城封國境了嗎?到時還能出得去?」 「要對娘子有信心。」見她愈說話愈精神,他也不急著哄她睡了,乾脆脫了鞋坐上床同她說話。 容止總覺得很對不起他,「咱們這一走,你的魂紙怎麼辦?」他都為這事耗在大都那麼久了,難道要空手而回? 「再說吧。」他其實就只是不想嘗到敗績而已,「反正我往年也燒了不少,今年差個一張也沒什麼。」 她握著他厚實的掌心,躺在床上靜靜地回想著他那古怪的師門,並沒注意到他異樣的眸光。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算了,反正都要告訴她,還是及早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好了。 「何事?」 他清清嗓子,「我有個五師兄,他以前有個兄長還有個妹子。」 「嗯?」怎麼突然對她說這個? 「我的五師兄姓容,單字易。」 容止如遭青天霹靂,她怔愣了半晌,驀地坐起身,緊揪住他衣襟的雙手哆嗦個不停。 「別忙別忙,當心你的身子……」他也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忙將她給摟過來用衣裳裹好。 她難以置信地張大了水眸,「容易?他叫容易?」 「嗯。」莫追點點頭,「這麼多年來,五師兄一直都在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子。」 聽了他的話,容止霎時就紅了眼眶,不受控制的淚意在她的眼中翻滾著,藏在心底多年的渴望與委屈,很快即隨著淚水離開了眼眶,在燭光下化為蜿蜒閃爍的淚光。 他邊說邊擦著她的淚,「聽五師兄說,當年他家家境貧寒,家鄉發了大水,父母和大哥都給沖沒了,他抱著家中最小的麼妹 才沒讓她也被沖走。之後他帶著妹子去投靠他叔父,但水災後鄉里間大多數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連他也患上了,於是他的叔父就趁機賣了他兩歲的妹子,換得了叔父一家的米糧……」 她怔怔地鬆開掌指,忍不住想起那一段她永遠都忘不了的往事,以及當年舉目無親的自己,是如何在一個又一個買家的手上被轉手販賣的。 那些年,每當又有人扯著她頸間的鎖鏈,像看條狗似地看著她,她都會想,她的二哥在哪兒呢,他怎不來找她這小妹回家?叔父有沒有用賣掉她的錢給二哥買藥吃?怎麼她左等右等,一年盼過一年,他……都不來? 若不是後來納蘭先生買下了她,將她納入旗下,恐怕為奴的她,如今還是富人們眼中的一條狗,任打任殺,或是只能在青樓間流離輾轉一生。 「二哥他……」既然容易都知道她被賣了,那他為什麼一直都沒來找她……之後也沒…… 莫追不得不代某人解釋一下,「五師兄那時病得人事不知,待醒來後知道妹子被賣了,他氣得拿柴刀砍傷了叔父他們一 家。」 「……後來呢?」 他苦苦一笑,「後來,五師兄找到了我師父,然後他賣了自己換得了一袋金子,說要用那袋金子去把他的麼妹續回來。」真傻啊真傻,他也不想想,人海茫茫,他一個孩子上哪兒去贖啊? 二哥他……把自己賣了? 容止緊咬著唇瓣,淚水成串落下,總覺得喉際間的哽咽發燙得疼痛,令她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收他為徒後,就把他扔給大師兄教養了,而大師兄頭幾年雖沒肯讓五師兄下山尋親,但在暗地裡派了不少人一直在找你。後來,五師兄武藝大成,大師兄就由著他天南地北四處尋妹子了。」 「我二哥他……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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