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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被雲掠空匆忙帶來軍營裡的風指柔,一來到戰堯修的身邊就被四個男人給團團圍住,他們緊張的挨在她的身邊看她診查戰堯修的傷勢,而淚水早已凝凍在臉龐上的未央只是茫然地坐在戰堯修的身旁,整個人被失去感狠狠的纏繞住,不知該怎麼收拾這個勿匆介入她的生命,又匆匆離去的男人所帶給她的傷心。

  「指柔,來得及嗎?」雲掠空在努力鎮壓下其他三個急躁的男人後,終於有機會問一下這位神醫的診斷結果。

  「來得及。這劍刺得不深,給我一點時間。」風指柔朝他微微頷首,攤開兩掌自掌心中幽幽地放出;兩叢柔和明亮的光芒,輕輕地將玉掌放在戰堯修的胸前。

  枯站在一旁,閑著無聊也悶得慌的亮王,不怎麼有信心地瞥了風指柔一眼,在心底盤算了許久後,挽起了衣袖步向她,決定冒著被四個怒火沖天的男人吼叫的風險,在救人這事上參一腳,免得無法及時把徒弟的小命給撈回來。

  「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別過來,」四個異口同聲的男人馬上將他給吼回原地。

  亮王示誠地舉高雙手,「堯修是我最鍾愛的手下,我不會害他。」

  「不會害他?」封貞觀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是你把劍插進他心窩的!」

  亮王含笑地掃視他們一模一樣的怒容,「不如此,你們怎麼會為他的安危如此焦急?不如此,你們又哪會發現自己對他的忠心?」要是他不在他們面前做出這種事來,只怕他們永遠也不會發現他們所不知道的一面,而被他們給恨得很冤枉的戰堯修,在醒來後還是要面對這幾個不甘不願的手下。

  四個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的男人們,轉眼間紛紛垂下頭來,理不出心中為何會對這個無情的主子擔心的原因,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像亮王說的,在長久下來巳習慣了戰堯修的命令,因而不知不覺地在心中衍生出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忠誠。

  「你在做什麼?」恍恍回過神來的未央,不明所以的看著亮王靜坐在戰堯修的身旁,兩手忙碌地在戰堯修的身上動來動去。

  「救你的心上人。」

  「你不是答應他要幫他結束輪回嗎?」未央眨去眼中的淚,緊蹙著黛眉看向這個出爾反爾的亮王,「為什麼你又……」剛才無論她怎麼阻止他都聽不進耳,怎麼現在他的態度又突然變了?

  「老實說……」亮王心虛地吐吐舌,「我根本就沒有答應他.道小子上了我的當。」希望這個可以記仇五百年的戰堯修,在白白挨了一劍後可千萬不要恨他。

  「你騙他?」

  亮王眉開眼笑地輕彈著戰堯修胸口上的斷劍,「我把這柄劍插進他的體內,不是要結束他的生命,是把他賣給原魔的心給收回來,並打破原魔加諸在他身上的詛咒。」這麼機靈的徒弟要是死了,他上哪去再找一個?太蝕本了,他怎麼想都不划算。

  未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絲曙光,整副心伸瞬間集中在他的話裡,不敢相信這個置戰堯修於死地的人,竟是最想救他的人。

  她顫抖地緊握住亮王溫暖的大掌,「怎麼把他的心收回來?他的心不是已賣給了原魔嗎?」

  「有沒有聽過女媧補天的傳說?」亮王得意地撫著下巳,「這柄劍,可是跟八卦玉一樣都是用女媧補天的彩石所造的。而女媧石不但能補天,它還能補回堯修所失去的那一顆心,我想就連堯修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就是做師父的和做徒兒的心機和道行差別之處。」

  封貞觀不客氣的一掌往大有開始講古和褒己之嫌的亮王頭頂上招呼過去,馬上止住了他的得意洋洋。

  「我不想聽什麼傳說也不想聽廢話,我只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把他救回來?」這個亮王不是三位皇子中最不愛說話的一個嗎?怎麼今兒個在緊要關頭卻廢話特別多?

  「當然。」亮王不介意地笑揚著眉峰,「我可是他的師父。」

  四道相同的吼聲立即直直地轟在他的耳際,「可以就快做啊!」

  「是是是。」在強大的惡勢力壓迫下,暗自偷笑的亮王只好摸摸鼻子趕快順從民意。

  自以為很瞭解戰堯修的段淩波,在看著緊閉雙眼的戰堯修那一臉釋然放鬆的表情時,忽地想起了他曾經對他們說過,他要還給某人一樣東西,並請某人完成他最終的願望。如果那倆人就是眼前的亮王的話,那他所要歸還的東西應該就是八陣圖,可是他最終的願望,卻是請亮王殺了他?

  「他所要請你完成的最終願望,就是死?」段淩波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念頭?」

  「原魔讓他帶著永遠抹不去的回憶輪回了五百年,這五百年來,在他身上所遭遇過的種種生死傷痛,是任何人都無法承擔的,怛為了我和未央,他又偏偏不能死、不能求解脫,只好極力的將一切都強忍下來。」亮王難忍地看著這個事事都往心裡藏,又從都不肯開口求援的徒弟,「一個人獨自承受了五百年、苦等了五百年,這已經到達了他所能忍耐的極限,所以他才會不計手段、不計代價地要完成這個心願。」

  「他……不是沒有心嗎?為什麼還會痛苦?」段淩波此時反而寧願相信戰堯修是個冷血冷情的人,不要如亮王所說的曾經經歷過那些。

  亮王淡睨著他,「不苦的話,他為何要尋死,甚至不求再有來生?」

  段淩波忍不住別過臉,難過得無法言語,他一手緊接著雲掠空的肩頭,要雲掠空去把那些悶在他們心底已久的疑問找出答案來。

  「當年,他為什麼要拆散八卦玉,又分別把玉放在我們的身上?」較為冷靜的雲掠空一條一條地問著他們整理好的問題。

  亮王乾脆乘機把戰堯修的心思都給抖出來,「拆散八卦玉,是為了避免八卦玉被他人湊齊的風險。他之所以會把玉放在你們身上,是因為你們都是他五百年前最得意、最重視的手下,在這世上,他就只信任你們四人。」

  「只因信任我們,他就奪走了我們的半顆心,讓我們痛苦了廿年?」

  「為了保全八陣圖,堯修別無他法。」亮王反過來要他將心比心,「你想想,你們只是失去了半顆心廿年就痛不欲生了,他呢?他失去了一顆心整整五百年,他的痛,你們又怎能明白?」

  體會過失心之痛的雲掠空猛地一怔,太過明瞭那空虛荒蕪的痛感,是怎麼日日夜夜纏住他不放的,但在他同情戰堯修之餘,他實在是難以想像一個人就這樣過了五百年,到底該怎麼在淒涼無依中熬過來?

  「既然你是他的主子,那麼這五百年來,你為什麼都不幫幫他?而他為什麼又不來找我們幫助他?」

  「他不要我幫,也不想讓你們跟著他一塊兒痛苦。」亮王歎息連天的將戰堯修的苦衷洩漏給他們聽,「堯修曾對我說過,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他一樣,在走入地獄後還能一個人撐過來,所以他情願讓我們所有人都在五百年後等他,不讓我們任何一人陪他走過一遭,因為他知道,那過程實在是太累太痛,他寧願讓你們只痛廿年,也不要你們跟著他痛五百年。」

  空氣裡,濃得化不開的傷心靜靜圈罩住在場的人,誰都沒有再開口去探究戰堯修這些年來曾經對他們做過些什麼,也沒有人想再去分辨錯與對,而終於知道戰堯修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未央,更是為戰堯修而淚流不止,因為,她就是促使戰堯修去賣心的人。

  「他有起色了。」風指柔在大夥都陷入傷愁之中時不期然地開口,讓在場的人精神隨之一振。

  所有人都忙不迭地探過頭去,「主子!」

  「等等,先把位置讓給她。」段淩波將衝動的眾人攔下來,善體人心的把未央推至戰堯修的面前,好讓他睜開雙眼所看見的第一人,就是他世世都渴望而不可得的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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