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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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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她從容地再道,「這婚事我是不會從的,若夫人您真嫌我礙眼,那將我逐出蘇府從此斷絕往來就是,嫁人為妾這一事,真不可能。」 「夫人!」花嬸趕在氣抖的蘇夫人發作前急著搶先開口,「小姐一路奔波也著實累了,依我看今日就先到此為止吧。」 蘇夫人再三瞪了瞪蘇默那副打定主意的模樣,滿心憤懣之餘,抬手指示著身旁的伴婦。 「將她關在後院的小房裡,待她哪時改變心意再放她出來!」 對於這個下場,蘇默並不意外,因此當她獨自一人被送至後院的一座小房,環顧著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的環境時,她反倒覺得有種放鬆感,至少,她不必繼續與外頭的人們處在一塊,再時不時地念起沐氏名咒。 當她點亮房裡的燭光時,一道柔和的男音忽地在她身後響起。 「姑娘可確實拒絕婚事了?」 她側過臉,無辜地看著打從一進京就不見人影,到了這時才偷偷溜進府裡與她會合的長工。 「拒了,也被關在這兒了。」她懷疑地問向逼她做壞人的他,「你說你這計劃真能成嗎?」 身為主謀的他拍拍她的臉蛋,「要有耐心。」 空氣中彌漫著陣陣食物在燒烤過後的誘人香氣,蘇默見他走至窗邊取了個小提籃,拿至桌邊打開提籃後,裡頭有盔已經片好的烤鴨,還有數碟不知名的小菜。 「這是哪來的?」餓了一晚尚未用膳的她,眉開眼笑地在桌邊坐下。 他忙著替她布菜,「大街上買的,嘗嘗長工的家鄉味。」 「沒人認出你?」他居然上街去晃? 「沒,進了京後我就在臉上做了小小的修飾。」人們是很依賴記憶的,他在臉上貼了大把鬍子,又是一襲黑衣黑褲純粹下人的服飾,任誰也沒想到以往光鮮亮麗的沐家二少,就站在他們之中與他們一塊排著隊買烤鴨。 此刻吃在他嘴裡的,是屬於鄉愁的滋味吧?蘇默不語地看著他斯文的吃相,她不知在他回來雲京後,心境上是否有了什麼變化,或是在京城裡遇見了什麼人,雖說他看上去還是一如往常,面上總是無風無雨的,可她總覺得在他的身上,似乎有著什麼正在悄悄改變。 安靜地用完晚膳後,在沐策烹起茶時,她忍不住想找話題打破這片沉默。 「聽遠親說,在你二十歲那年,你在京中風光無限?」項南說了,他乃開國以來史上第一人連中三元,又如此年少,當時就連太后也想把公主嫁給他為妻。 他不以為然,「不過就是個殿試而已。」 「聽說陛下自從殿試一見後,對你甚是讚賞。」 「可我偏看他那張臉不順眼。」現下想想,當時他的直覺也真準確。 她一愣,「啊?」 「就連老天也不要我為他賣命。」沐策笑了笑,取出懷裡的巾帕去一旁盛水的水盆裡打濕後,為她一一拭起她指尖沾上的油膩。 「此話怎說?」 「在殿試後不久,我因母喪故須守孝三年,原本在守完孝期後,我是得依旨入朝任職的。」 她轉眼想了想,「後來出了你爹那事?」 「對,孝期最後一年我沐家惹來了大禍,我也被打入了黑牢,最後還被奪了功名,你說,這不是天意嗎?」他交握著十指侃侃而談。 「你不在意嗎?辛苦得來的功名就這麼付諸東流了。」再怎麼說也是寒窗數年。 「功名利祿早晚皆是糞土,何須在意?瞧瞧我沐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世上無不老的青春,當然也無永遠的富貴榮華,更沒有不變的常情。 因他面上的神情太過平淡,甚至可說是絲毫不在乎,蘇默不禁愈想愈是起疑,也愈想愈覺得,他的想法很玎能是有些脫於常軌。 「難道說……你其實並不想為官?」他不會是只想去測測自個兒的能耐吧? 他狡黠地對她眨眨眼,「娘子啊娘子,你悟了。」 竟真是這樣…… 「為何?」她一手撫著額,總覺得有些恍惚。 「因我不認為我能當。」沐策往身後的椅背一靠,慢條斯理地說著,「舉個例來說,當個清官吧,可我的心本就不誠,如何清?當個貪官吧,百姓又沒對不住我,何以我非得去對不住他們?可在朝廷中不是黑就是白,一旦涉入官場就非得擇其一不可。」 「不想當文官,你也能當個武將吧?單憑你的家世淵源,你一身的功夫,何愁不能名揚邊陲,為國建立功業?」她總覺得他還是有選擇的。 他一臉的敬謝不敏,「然後被派到那等鳥不生蛋的地方長期駐守,不是一年到頭看著塞外滾滾黃沙,就是陪著一大群離鄉背井的怨男戎馬一生?」 那得多悶多無聊啊!蘇默光是想想,就覺得那樣的日子跟坐牢其實也相去不遠,也怪不得他的父兄在那環境裡熬了那麼久後,最終也守不住一顆都快荒蕪的心. 「說實話,我既不想忠君,對家國也無大愛,更無心勤政于百姓,你說,我當官做什麼?」既是無心也無意,那他也就不去辜負天下人了。 她淺淺一笑,「當長工就有前途了?」 「可不是?」他一臉自得得很。 「這點出息就夠了?」 他伸臂一探,將她擁進懷裡,滿足地呴著她發間的香氣。 「只要能讓一家子生活和美,日子過得像喝甜水般,對我來說,是夠出息了。」誰說每個人的心都非得很大不可呢?他的夢想就是這麼微小和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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