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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盟主大會前一日,眾所登上恒山欲逐盟主之位的人們,皆在這一日來到朝雲的師門參加盛宴。赴宴考,意欲多為試探或欲從旁人口中探得朝雲這准盟主,她的劍法究意是大成到何種程度,也好對明日之爭先做準備。

  層層疊疊的山峰群嶺中,人聲吵吵嚷嚷,攜禮趕赴盛宴的人、挑禮的搪夫,登山的疲憊喘息聲、吆喝聲,夾雜在松濤陣陣裡,自遠山的山蔭下看去,似並然有序的蟻,一路綿延到蓊翠的山頭上。就在人潮湧進恒嶽派的同時,在恒岳派的師門裡,也掀起了一陣小小的風浪。

  自夜半就不見應留待閨中等待著吉時出嫁的朝雲後,染霞客派出門下悉數弟子,挨著山頭漫山遍野的尋、家家戶戶的找,就是不見今日大婚的正主兒朝雲。迫于吉時將近,賓客們也紛紛湧至,隨著時間逝水般地流去,整座師門的人,就像是包攏不住一團會將他們燒毀的烈火的紙團,皆不知該如何度過將會使師們名全毀於一旦的重要時刻。

  染霞客再度自內堂探首看向大廳,為那坐無缺席的人潮雖是有些許的欣慰,但更沉重的恐懼感也同時壓上他的心頭。

  他伸手攔下匆匆路經他身旁的暮靄,怎麼也無法忍下心底的焦慌。

  「人找到了沒有?」都從夜半找到日上三竿了,怎麼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還沒。」為尋朝雲也是一夜沒合眼的暮靄,再次無能為力地低垂著頭。

  染霞客不禁急如鍋上蟻,「吉時快到了,她到底是跑去哪了?」前陣子看朝雲的樣子和往常一般少言且順從,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會突然來個不告而別?

  暮靄絞扭著衣衫,「師父,賓客們都到齊了,這下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再去找!」染霞客揮著手震聲大吼著,忙把一室的弟子們都給再吼出去尋人。

  就在染霞客的吼聲剛落,一道清寂的影子靜立在內堂之外,被染霞客趕出去找人的暮靄,急急忙忙的向外跑出去時,正巧與那抹影子撞個正著。

  「師姐?」暮靄一手捂著撞疼的額,怔怔地看著他們快找翻恒山的朝雲就站在她的眼前。

  「找我嗎?」朝雲扶穩她的身子,淡淡地看著內堂裡頭快氣翻的染霞客。

  「你上哪去了?」暮靄心急如焚地將她拖進去,邊走邊問這個讓每個人都快急死了的朝雲。

  她的眼眸裡帶著笑,「練劍。」

  「可是你的劍不是……」暮靄狐疑地看向她的腰際,發現那柄數日前被她扔下山崖的浮霧劍正好好的擱掛在她的腰間。

  「我將它找回來了。」朝雲提起長劍,愛憐地撫著劍鞘上頭的花紋,「因為,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贏回我的未來。」

  「朝雲……」見到失蹤已久的朝雲終於出現了,染霞客才放心的喘口氣,但隨即又對她斥道:「你這是什麼模樣?已經要拜堂了,還不快去打扮打扮?」

  朝雲緩緩地迎上他的眼眸,冷清地看著他,「沒有必要。」

  「什麼叫沒有必要?」染霞客為她突如其來的話語急出一頭汗。

  「那日我之所以會回來,是因我要面對你們和面對我自己。」朝雲在他的面前站定,並且揚高了手中的劍表明她的心跡,「但我不想再欺騙自己,所以今日不會有什麼婚禮,有的,只是劍下分勝負。」

  未來是她的,人生也是她的,沒有人有權為她決定什麼,更沒有人可以決定她的愛恨、她的良緣。

  在這些沒有北堂傲的日子來,她反覆地想著,即使她可以放下一切、拋去恩怨、捨棄浮霧劍,可是那些卻未必會放過她,並且將會如影隨行的伴隨在她的生命裡,時時回來在她的心裡糾擾著,讓她即使離開,也永遠都要背負著。既是如此,那何不回來好好的面對這一切呢?何不正視著自己所想要的,放手一搏?

  她不想再漠視自己的心聲,她和北堂傲一樣,她要他們有未來。

  「你在說什麼勝負?」染霞客因她臉上那份頑抗的表情而隱隱怒顫著,萬萬沒想到,她這個用來對付其他師門的利器,居然會有反目對內的一日。

  朝雲抽出手中的浮霧劍,並將它給向想要迎娶她的染造霜。

  「想娶我過門,就得先讓我點頭。」想娶她?那得看他有沒有本事。

  「朝雲?」染造霜的腳步忍不住退了幾步,有些害怕地退至染霞客的身旁,悄悄拉著他的衣袖。

  她微眯著眼眸,「我不會承認一個功夫比我差的人是我丈夫。」勝不過她,那他就沒資格與她共偕白首,若是不比她強,她才不願做跟隨在任何人身後的影子。

  「是男人的話,就快點過去和她一較高下。」染霞客氣憤地扯開染造霜,推著他上前去把今日最重要的女主角贏回來。

  染造霜面色瞬間變得青白,「什麼?」叫他和這個劍藝在師門排第一的師妹比劃?

  「賓客都已到齊了,有新郎沒新娘,咱們丟不起那個臉。」染霞客又在他耳邊分析著利弊,不願因兒子的一時膽怯而壞了恒岳派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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