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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中嶽嵩山

  綠竹迎風掩映,窸窸窣窣的聲響在空曠的竹林中,堆砌成一曲音韻有致的初春樂章。

  一縷新生的嫩葉自竹梢悄然飄落,正在練劍的靳旋璣伸出手中的長劍讓它停擱在劍鋒上,而後他緩緩在劍身上灌入內力,讓原本柔嫩的竹葉瞬間變得尖硬似劍,他衣袖一翻,在轉眼間便已將劍鋒上的竹葉送上晴空,霎時竹葉帶著清脆如笛的音調劃過竹林間,餘音繚繞在林間久久不散。

  竹葉方遁入天際,竹林間驟起了一陣狂風,棵棵翠竹如波如濤地在風中綿綿迭迭搖曳擺湯,翠綠的竹浪一陣又一陣地起伏著,順著風勢,傾天落下了瓣瓣竹葉,此時靳旋璣招起長劍,不疾不徐地舞起沉綿的劍法,待到風停止歇時,漫天掉落的綠葉靜靜在他身側一丈外堆壘成處處小小綠丘,片葉不沾他的衣衫。

  舞完一式劍法後,靳旋璣慢條斯理收起長劍,正想返回居處再去鑽研其他幾式劍法時,陣陣急躁的鐘聲便打破了這午後林間的寧靜,同時也令他不禁扼腕地停下腳步,緊斂著一雙劍眉,對那撞得又猛又急、紊亂無章的鐘頭,無奈到極點地深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老爹這回又借用少林寺的金鐘來急召他,到底是為了哪樁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此同時,他也已有了丟臉的準備,打算等會再一次可恥的為了老爹又派女僕去少林寺借鐘撞鐘一事,再度去少林寺向又因女人擅自闖入寺內撞鐘,而因此氣得白須直豎的方丈賠聲不是。

  自從二十年前他老爹靳風眠卸下五嶽盟主一職之後,這十年來,老爹就一直待在嵩山的祖宅裡專心頤養天年。但即使他足不出戶,他那天生老愛惹禍闖禍的毛病卻是一分也沒減,三不五時就有人找上門來討債或是來找他翻年輕時的舊賬,使得身為人子的他這些年來,每日總是為了老爹所欠下的爛債而忙得疲於奔命。

  靳旋璣認命地搖搖頭,趕在另一波鐘聲又撞起惱人清閒之前,飛快地躍上林梢,先是去止住那撞鐘撞得像招魂的女僕,再快速地返回祖宅一探那個躺在床榻上裝病巳有好一陣子的老爹,又讓他在外人面前這麼丟人現眼的原因。

  「老爹,你找我?」靳旋璣一腳大喇喇地踹開大門,兩手環著胸,冷看著那個躺在床榻上,正舒服地蹺高腳嗑瓜子的老爹。

  一看到兒子的臉色挺難看,識相的靳風眠連忙換上了副病弱氣虛的模樣,正規正矩地安躺在床榻,刻意悶咳了幾聲,而後巍巍顫顫地朝他伸出手,可憐兮兮地看向他。

  「兒子,你爹快不行了。」

  靳旋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以這種活到六十歲還像一條活龍的情況來看,想要等他不行,恐怕還得等上十多年才有可能。

  「喂,老子今天找你來是要交代遺言的!」靳風眠瞪了對他演技不賞臉的兒子一眼,慎重地表示他這次是真的演得很認真。

  靳旋璣淡瞟著他,「你終於想通了要把財產過繼給我?」

  靳風眠顫聲地向他控訴,「原來這些年來你像個孝子似地跟在我面前伺候湯藥,為的就是想貪圖我的財產?」沒良心的兒子呀,辛辛苦苦地把他拉拔到這麼大,到頭來居然是個無情無義的孽子,也不想想是誰養他、育他,不然他今天哪當得上中嶽盟主的?

  「你省省吧。」靳旋璣不客氣地潑他一盆冷水,「這些年來在你靳大爺的揮霍下,咱們哪還有什麼值錢的財產?我是打算把這棟祖宅湊合湊合著賣了,看看能不能撈得幾兩銀子來償你在外頭所欠的一屁股債。」

  「看在我就快掛的份上,你好歹也先聽聽我的遺言,別再計較那些行不?」面對不給面子的兒子,靳風眠馬上一改前態,張牙舞爪地扯緊他的衣領。

  靳旋璣認命地掩著臉龐,「說吧,你在外頭還欠了什麼債?」這幾年來,他不是已經很盡力的還完老頭所欠下的債款了嗎?」怎麼在他快掛的這節骨眼上頭,他又有新的清單了?

  「這回我沒額外欠什麼債。」靳風眠笑眯眯地朝他搖搖食指,「兒子,你老頭有個很偉大的遺願喔。」

  靳旋璣一點也不敢指望,「什麼遺願?」

  「在我說前,你得先答應我務必要做到才行。」靳風眠沉肅了一張臉,鄭重地要他保證。

  「有話就快點交代,別又跟我羅羅峻唆的。」老爹每次扔下的爛攤子他哪次沒去擺平的?

  靳風眠搖頭晃腦地說著:「我希望我所有的子女們都能夠回來認祖歸宗,在我有生之年,一家子人闔家團圓共享天倫之樂。」

  一旁的靳旋璣沉默了半晌,在消化完畢老爹所說的話之後,狐疑地緩緩揚起眉峰。

  「子女……們?」複數的?他老頭不就只有他這麼一個為父背債的獨子嗎?哪來的其他人?

  「對,子女們。」靳風眠好不開懷地朝他點點頭。

  靳旋璣瞬間揪住他的衣領,面色陰寒地朝他冷笑,「老爹,你最好是把話說清楚。」

  「當年你娘在生下你之後,正巧時逢我首次出任五嶽盟主,為了瞭解五嶽的狀況,並且乘機重整混亂的武學支派以及排解武林間的紛爭,所以我就到其他的四嶽走了一趟,而這一去,我就在四嶽裡待了數年……」靳風眠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兒子愈來愈難看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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