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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怎麼不成?」雲儂地語氣一改,變得句句不饒人,「難道要他同您比比,誰較能行俠仗義主持武林公道?可您也明知他幹的是殺手這一行,他有必要因您的任性而去做那些他從不曾做過的事嗎?」

  「在下不過是想同令兄一較劍藝……」

  「隔行本就如隔山,您就別再讓我重複了。」她不耐地擺擺手,「同一件事說了這麼多回,有意義嗎?」

  一直站在宗澤身後的家僕,見自家主子被問得絲毫無回擊之力,氣不過地跳出來指著他們兄妹倆。

  「給臉不要臉,不就是個殺手而已?身分低三下四的,跟他比武都算是抬舉他了!」要知道宗澤的身分是如何尊貴,若不是龍項的武藝有些看頭,誰會拉下身段找個殺手比試?

  她笑得如休春風,「是嗎?」

  想為宗澤出口氣的家僕,在她尖銳的目光下忙退回原處去。

  「不知盟主大人您可殺過人?」她像是沒見過方才的小插曲似的,心情不錯地繼續與宗澤閒談。

  「人在江湖走,這自是當然。」要想踏入江湖,本就要有這個決心。

  「當然?」她哼了哼,「殺人是罪,您何以視之當然?」

  宗澤沉聲地道:「在下所殺之人,皆是罪大惡極之輩。」

  「敢情您殺人之前還背過對方的生平事蹟和族譜?」

  「這……」他沒想到她居然會問這個。

  她沒放過他,「背過沒?」

  「姑娘你別說笑了。」自認為扛著武林正義的宗澤,在她緊追不放的目光下,不知怎地,心頭忽掠過一陣心虛。

  「我就背過。」雲儂難得將她人行以來一直烙守的準則告訴外人,「身為掮客,我在接每一樁生意前,絕對會將對方調查得一清二楚,確實明白何以買家非殺他不可,因我從不讓我旗下的殺手錯殺任何一人。」

  宗澤瞠大了眼,不語地看著眼前這個挺直了腰杆,說得甚是理直氣壯的小女人。

  「倘若殺人是罪,以罪孽來論,我相信,您的手,絕對不比家兄乾淨到哪裡去。」她再次將話題兜回原處,「同樣身為雙手沾滿血腥之輩,試問,您與其他武林同道憑什麼自侍比他們這些當殺手的來得清高?說穿了,您不過也同樣皆是殺人之輩罷了,既是要比武,若是不以殺人為勝負的話,那就請您打消念頭,別再想著與家兄切磋勝負。」

  「殺人怎能分勝負?你少強詞奪理!」不待宗澤回答,身旁的人們再也忍不住了。

  「至少我就占著個理。」

  「一派胡言,你分明就是謬論!」

  雲儂也不理他們,只是一徑地盯著宗澤,「別告訴我,您行於江湖中殺人,是因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我如何不是?」從沒有這麼懷疑過自己的宗澤,眼中有著淡淡的驚慌。

  「前年七月時,您於江南別業斬殺全萬教五十名教眾,您可知,當中六人,並非教中之徒,生平也不曾為惡,而是臨時遭友朋拉去壯膽的?」

  宗澤的臉色驀地變得有些蒼白。

  全萬教……那一回在夜裡偷襲他,想將他自武林盟主寶座拖下,故暗施陰手的那些?

  這事他不是一直都隱瞞得很好,至今全江湖無人知曉嗎?她怎會知道他做了那事,而她又是如何得知……那其中有無辜之人?這事就連他也是今日才自她口中得知。

  「您瞧,不都只是殺人而已嗎?」雲儂有些同情地看著他,也知道那回他大開殺戒,不過是在重重包圍下為了自衛。

  腦中一片混亂的宗澤猛然站起身,一時之間忘了他今日來此是為了什麼,轉身就想往外頭走。

  雲儂的話追在他的身後,「盟主大人,倘若您想探知那六人家居何處、家中有何遺人,您可問問家兄何處找我。」

  「盟主?」其他人不知所措地看著緊斂著眉心的宗澤。

  半晌,順過氣的宗澤回首朝龍項點頭,「失禮了,在下忽想起尚有要事,告辭。」

  「盟主大人……」廳裡的最後一些人也跟著宗澤的腳步遠走了。

  解決完了這樁麻煩的生意後,雲儂拖著像個木頭人坐在原地不動的龍項往樓上走,才踏上臺階的最後一層,即被攬進了一具溫暖的懷抱裡。

  「沒事吧?」嚴彥不放心地抬起她的臉蛋。

  「我很好。」

  「妹子……」慢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的龍項,直朝著雲儂眨著眼。

  「下戲了,你少攀親搭戚。」態度差真多。

  龍項像挖到寶似的,兩眼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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