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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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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遞給他一包沉甸甸的豆子,「這是小儂前陣子在城裡訂的紅豆,昨日這才送過來……」 「多謝。」關上大門後,嚴彥走向廚房的方向,然而在僅剩下灶台的廚房裡,既沒有人令他惦記的人兒,也沒有他心愛的紅豆粥。 他打開手中的粗布麻袋,將一顆晶瑩飽滿的紅豆倒在他的掌心上,他一直都記得,他是怎麼養成喝紅豆粥這習慣的,他十八歲的那一年,他做完買賣回家的路途上,撞上個得道武僧,連連被追殺了幾日,雖是僥倖全身而退,卻被劍風傷了心肺。 雲儂聽人說紅豆對心疾好又補血,因此每回逮著了他回家的機會,她就必定熬上一大鍋濃稠綿密的紅豆粥給他喝,久而久之,他倆也就養成個習慣了,每當他踏進家裡時,空氣中定是飄浮著那股甜糯糯的氣味,後來他返家時要是沒能喝到,他反而會覺得不像是回到家似的。 他記得雲儂的身上也有這種味道,長時間蹲在廚房裡為他熬煮紅豆粥的她,身上都染上了那股細緻的甜味…… 一再回味著記憶中屬於她的氣息,嚴彥更覺得胸口憋得悶、躁得慌,他將那袋紅豆按在他的胸坎上,卻怎麼也平息不了裡頭那顆佈滿了恐懼與憂慮的心。 白雲蒼狗下,世界這麼大,天地如此的寬廣無垠,他的小儂……去哪了?若是她有個萬一,他該怎麼辦? 她究竟上哪去了? 她上哪去了? 答案是,逃命去。 仇家都找上門來了,她不搬家逃命行嗎? 連夜火速搬走的雲儂,此時正蹲在一處她租來的小屋院子裡,拿著一小袋的包穀喂起養了半個多月的小雞崽們。 這處她所挑選的臨時住所,是她多年前曾向某位同行借來的棄屋,她雖是來此看過一回,卻從沒想過她也會有不得不躲來此地的一日。 那一日她在收到了同行的消息後,當機立斷地收拾好簡便的行李與銀錢,去問了住在街角的牙婆收不收她這一屋的東西轉賣,牙婆派人來估價搬走了大半能用的東西,其他賣不掉的,她全都送人或是扔了,在她走時,抹去屋內所有痕跡,僅僅只留下空屋一座。 當了多年的掮客,說起來,這還是她頭一回避風頭,因她怕其他有心人會順藤摸瓜找上嚴彥,她就索性暫時與嚴彥全面斷了往來,也好過嚴彥會因她而被那位苦主給找著了。 據她收到的消息上說,這回逼得她不得不連夜搬家的主因,正是嚴彥上一回所做的余繁盛這筆買賣,也不知怎地,余繁盛死後不久即走漏了消息,余氏後人眼下正四處追緝第三這名殺手,以及她這個也被抖了出來的第三專用掮客。 消息到底是被誰傳出去的? 做這行這麼久以來,她自認她與她的那些朋友,皆不曾走漏過半點風聲,也無人能尋得著什麼把柄,更別說是順著線頭一路找著她再找至嚴彥的身上。因為每回事前事後,她皆已做了全盤的規劃,該打聽清楚的,她從不會放棄半點相關的消息,該斷尾的,她斷得乾乾淨淨,該拿捏敲打的,她做得縝密無縫…… 倘若問題不是出在她與嚴彥的身上,那麼,就是出在那幫買兇殺人的苦主身上了,可她事前查采那些村民的來歷時,並沒有注意到任何異樣,那麼問題究竟是出在哪兒? 眼下躲在這兒有大半個月了,嚴彥他,應當不會有事吧?在他做完買賣回家,卻赫然發現她不見時,他會不會很著急? 不知道,那張素來以沒表情作為表情的臉,會不會,因她而稍稍變了樣? 過幾日也該給他消息了,不然她還真怕他會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盲目找她。 當雲儂還在想著該如何給他消息,一道陰影,遮擋住了她頂上灑落的日光,蹲在地上的她抬起頭來,有些看不清他面上被陰影遮住的輪廓。 與她暌違半月的嚴彥陰沉著臉,兩眼掃視過眼前她身上他所能看見的部分,大抵上確認過一回,肯定她安全無虞也沒受半點傷後,他悶不吭聲地伸手將她拉進屋子裡。 對於他的出現,雲儂是很錯愕的,因為這一回她走得太急,就連她爹的舊友和她往來的同行,也都不知她躲在這窮鄉僻壤,而他這個向來就是情報不通,總倚仗著掮客的專職殺手,又是怎麼找到她的? 「你還真能找……」在他金盆洗手後,說不定他們可以改行尋人尋物,以他的本事,相信到時定也會生意興隆。 他能找不著自家預定的媳婦人選嗎?別說是茫茫人海,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會把她挖出來。 「你沒留下線索。」風塵僕僕趕來這兒的嚴彥不悅地啟口,音調裡有著明顯的指責。 「事情來得太突然,怕若有個什麼萬一會連累你。」 聽完了她的解釋,他又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轉眼打量起這間她暫棲的小屋,屋內簡陋的家具和破舊的桌椅及她身後那面隱約透著天光的泥牆,令他不滿地皺起了兩眉外,同時也在心中加快了他的決定。 「木頭?」雲儂拉拉他的衣袖,試著把走神的他給喚回來。 「我想成家了。」他突然天外飛來了這一句。 雲儂錯愕地張大水眸,有些沒法反應討夾。 「噢……」他今兒個吃錯藥了? 「成親好不好?」 「好啊。」她不怎麼專心地應著,還在想她這一回失蹤是否刺激了他什麼,「當然好,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要成家的,你也早過該成家的年紀了。」算一算,他今年二十六了吧? 嚴彥驀地對她一笑,那笑意,溫溫潤潤的,也不知其中揉進了多少溫柔,又摻了多少喜不自禁,襯著他明亮的眼眸,看上去,像是副流溢著光彩的畫。 突如其來的笑臉,讓沒半點心理準備的雲儂,發怔地把眼眨了又眨,或許就是因為,嚴彥他這人平常時面上都沒帶什麼表情,十多年來,也沒見他笑過幾回,她才更覺得冷不防一見下的震驚效果還真大。 原來他笑起來……是這個樣子啊。 這笑容,遠比雨後的彩虹還要來得難能可貴多了,這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和滿足感,可她……還是不懂他這是在笑什麼。 嚴彥突然緊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令她生疼之餘,只能不解地看向那張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臉龐。 「等我。」他再三地看了她幾眼,而後狀似不舍地轉身離開。 有些摸不清狀況的雲儂,對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呆了好一會兒,沒過多久,她又搖搖頭,沒把他方才奇怪的行徑放在她的心上,也沒去想他這回出門又是要上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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