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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它們會,我聽見了。」羽衣緩緩漾出芙蓉般的笑意。

  「它們對你說了些什麼?」聶少商眼波流連在她臉上,忍不住也感染到她孩子氣的情緒。

  「說得太快了,我聽不太懂。」羽衣睜開眼似真似假的回答。

  「羽衣,鴿子不會說人話,而你有翅膀不代表你就是鳥類,明白嗎?」她還真的相信鴿子會對她說話?聶少商揮手趕走她身上的鴿子,以嚴肅的表情對她說。

  振翅朝上飛去的鴿子遺留了一片羽毛在她手中,那羽毛與她的是如此相似,她不禁仰首看它們的去向。「你想過鴿子為什麼要往天上飛嗎?」

  「也許是因為天空是它們的領域,就像人類站在地表的道理一樣。」鳥兒天上飛、魚兒水中游是基本知識,他從沒想到要去思考這類的問題。

  「那如果是既像鳥類又似人類的生物呢?他們的領域又是在哪裡?」羽衣茫然的問,手中緊握著那片羽毛。

  「羽衣,你在想天堂的事嗎?」他攤開她的掌心,寬厚的手掌覆住她的。

  「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她將視線調了回來,對著他憂慮的眼堅定的說。

  一隻鴿子忽然停在他們交握的手掌上,接著沿羽衣的手臂一步步地往上走,最後停在她的耳邊說著鳥語。

  「它們又回來對我說話了。」羽衣聽了一會兒,笑著將它揮開,才趕走一隻,便有另外一隻接力般地來到她耳畔說話。

  「我們回家吧,小莫不是說過研究所派人出來找你嗎?你在外頭逗留太久不好。」聶少商對這種奇怪的情形感到有些緊張,怕這些鴿子專門找她是另有原因,於是走回樹下抬起他們的鞋,想讓她趕快回家。

  「好……」羽衣揮走肩頭上的鳥兒,當她目送它飛去時,如遭雷擊地怔愣在原地。

  「羽衣?」他提著鞋看著她發呆的模樣。

  「那棟建築物是什麼?」羽衣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遠處的建築物。

  聶少商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喔,那是教堂。」

  「教堂……」她低喃,聲音像是悠遠的回聲。

  「怎麼了?」她的腦袋一陣轟然,耳邊像是有千軍萬馬嘶喊著,一種劇烈的情緒猛然湧上,直直衝撞心岸,她掩住雙耳,勉強地回道:「沒事。」

  「穿鞋了,我們回家。」聶少商將鞋放在她的腳旁。

  「好,回家……」她無意識地彎下身子穿鞋,任他牽握著離開公園,心神卻像她的雙眼,無法離開那座教堂。

  ***

  即使是回到了家,羽衣仍沒法將那座教堂所帶給她的震撼忘懷。

  夜裡,聶少商被一種奇怪的聲響吵醒,睜開眼卻發覺身旁空蕩蕩,沒有羽衣的身影。他按著床起身,手掌觸及羽衣睡過的地方,冰冰涼涼的,顯然她早就離開他的身旁。

  他循著一種類似翻拍物品的響聲來到客廳,發現羽衣站在客廳中央,正在揮動她的翅膀。

  「羽衣,你不睡覺在做什麼?」聶少商繞過她拍舞的雙翅,站定在她的面前。

  「我想動動我的翅膀。」她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來沉思。

  「在三更半夜?」習慣早睡的她突然在半夜起床的原因只是為了動動她的翅膀?聶少商感到懷疑。

  「我睡不著。」羽衣閉著眼說道,身後的翅膀一振一振地抖動著,激起陣陣涼風。

  「睡不著做做『運動』也好,你將翅膀放在身體裡太久了。傷口好了嗎?」他看著她開開閃閃的動作,涼風拂過他淩亂的髮絲,使他精神好了許多,不再想睡。

  「都好了。」她揚高一邊的翅膀給他看,又拍了幾下證實。

  「羽衣,你試飛過?」幹少商觀察過四周的地板,上面散落著數根羽毛,桌上、天花板上的吊燈也有。

  羽衣點頭,「不知道,翅膀就是想出來。」好奇怪,翅膀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能任她左右,不許再被禁銅地渴望振翅飛翔。

  「為什麼要練習飛行?」聶少商抬起她的臉問。她像是畏縮了一下,然後又將臉貼在他的手心上。

  「還記得小莫來找過我嗎?他曾要我們離開這裡,或是我一個人走。」不知怎麼的,今晚有某些話她記得特別清晰。

  「那個小朋友是要你提高警覺,怕研究所派人來找你。」他沒忘記那個小朋友除了帶話來之外,還讓他吃了一晚的醋。

  「我想……小莫真正想說的應該是要我別連累你。」原來她是在擔心這個啊!聶少商笑著將她摟入懷裡,「你不會連累我,如果你怕他們找到你的話,我們可以搬家。」

  「如果我也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話,就不會成為你的負擔了。你認為我是你的負擔嗎?」

  「說什麼傻話,你當然不是,你可以永遠倚靠著我。」聶少商拍撫著她躁動的翅膀,只要能讓她無憂無慮、全心的依賴他,再困難的事他也可以為她辦到。

  「永遠倚靠你?你認為我們真的可以相依到永遠?」羽衣毫無把握的問。「永遠」這個字眼今晚聽來忽然變得好刺耳,自從下午見到了那間教堂後,她的身體和思考變得不像從前、變得好陌生,讓她心驚,彷佛一切都將改變似的。

  他騰出一隻手撥開她披散的髮絲,「會的,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對……我們說好了……」目光煥散的看著他溫柔多情的臉龐,她的心像被揪得緊緊的。

  「你一整天臉色都很不好,是生病了嗎?」他又以吻觸了觸她的額和唇,發現她的體溫熱熱的,臉色也紅潤異常。

  「沒有。」羽衣清楚的知道她沒病,神智反而比平常更加清醒,身體蓄滿了氣力,身後的翅膀強健活躍,只是體內有股燥熱不斷燎燒,讓她不安極了。

  她抬起雙翅環繞著他們倆,眼神清亮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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