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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低首看著手中酷似她粉馥馥玉頰的花瓣,在他腦海裡漫天飛轉的,是張眼角帶淚的粉色小臉……韓致堯挫敗地搔搔難得打理整齊的長髮,不支地向此刻在心中正與理智交戰的暗鬼投降。

  好吧,他承認,他實在是……很擔心她的考試。

  算算時間,千夏現在應該正待在她大哥的廚房裡接受測試了。昨天自甩上門沒搭理她後,也不曉得她後來的情形是怎麼樣……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家裡好好複習基本的刀法和煎煮炸蒸悶的技巧?前天才切到食指的她,到底有沒有照他的話,先上藥裡好傷口後再戴上手套?就怕她又會呆愣愣的讓傷口去浸水打濕……糟糕,他一直都忘了告訴她,她每回起油鍋時,鍋內的油量總是太少,放進鍋裡的東西總是會被她煎成焦屍。還有……還有,他還有一籮筐的交代還沒交代。

  唉,早知道會在這裡心裡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直為她擔心這個、操煩那個,昨天他就不跟千夏嘔那小家子痞子氣了。早知道,今天就不照尹書亞的話,乖乖的來參加這召集了中法兩國旗下所有大廚的檢討會,也省得他人在這心不在這。早知道、早知道……」大堆的早知道。

  尹書亞也真是的,明明就跟那小子說過了一定得把今天的行程給騰出來,可想抗議他最近溜班頻頻的尹書亞,像是故意惡整他似的,硬是把日期給排得全滿,還故意把最大尾的行程跟千夏的驗收日撞期,害得他在這兒坐也坐不住,但又怕去了她那兒,他又會對這票大老遠飛來的員工有份愧疚感,直在這裡拔花瓣算著,該去與不該去的機率哪個比較大。

  「老闆?」坐在他身旁的法國總店廚師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寒光爍爍的兩柄冷刀,自韓致堯微眯的眼中迸射而出,中刀的廚師長,登時把所有的疑問全塞回喉嚨裡,示悔地垂下頭噤聲。

  「啊——」抑鬱到極點,他索性來上一陣抱頭狂吼消悶解鬱。

  整個會場當下鴉雀無聲,唯留獅吼後的嫋嫋餘韻。

  吼完一肚子悶氣,卻不覺得有半分舒坦的韓致堯,忽地推桌站起。

  「老……板?」正在發表臺灣分店今年下半年度發表新菜色的廚師長,不解地揚高音調。

  他朝一室的人宣佈,「抱歉,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拜拜。」罷罷罷,投降就投降,反正老闆是他,檢討會愛哪天開就哪天開,但千夏她家的老闆可不是他,不去不行。

  「老闆!」在場所有人士皆刷白了臉,趕緊動作一致地起身留人。

  「吵死了。」韓致堯皺著濃眉,不理會一票攔路人,兩腳飛快地突破重重障礙朝門口邁進。

  在老闆前腳走人後,會場登時陷入兵荒馬亂的陣仗,被眾人推派出來的法籍廚師長,忙不迭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機,飛快地按下一組緊急救火號碼。

  「喂?」冗長的等待過後,話筒中傳來的低沉的男音,宛如救贖的聖樂。

  「尹經紀!」身負眾人希望寄託重任的廚師長求救地大嚷。

  「他捅了什麼樓子?」不到三秒鐘,英明睿智的尹大經紀已將可能發生的事件推演出來。

  他慌張地稟報,「老闆他……他蹺頭了!」

  「蹺去哪裡?」對方沉默了一會,而後壓抑的迸出問句。

  「不知道。」

  「立刻把人追回來。」下完指示後,尹書亞隨即收線。

  坐在辦公桌後的韓韜玉訝異地揚著黛眉,塗著鮮豔惹丹的食指將桌面敲得清脆作響。

  「你的臉色很難看,發生什麼事?」到底是何方神聖打來的啊?竟能讓素來不動如山的尹副理臉上風雲變色。

  在轉過身來時,尹書亞馬上更換了臉上的氣候,雲淡風輕地朝她笑了笑,修長指尖撫上她膚觸細緻的下頷。

  「小事。」但他的指尖只流連了一會,「我出去一下。」

  第六章

  假若韓致堯現下在場,她能肯定,他絕對會抱來他宅裡的那具老式留聲機,應在場觀眾要求來上一首安魂曲。

  愁雲盤據在千夏的柳眉梢,儼然已有變天下雨之勢,坐在她面前試吃她辛苦一早成果的三位手足,臉上痛苦一致、灌水動作也一致,在場除去她這個掌廚者不消說,任何明眼人看了也知,圓桌邊試吃三人行此刻的心境,遠比她的還要來得慘烈一點。

  但她……真的盡力了。

  低首環視桌上一道道自己也不敢恭維的成品,除了那道練習得最久的辣子難了做得色香味俱全外,其餘作品……套句韓致堯常蹲在地上跟哈利講的老話,「大家各安天命,菩薩有拜有保佑。」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一句搬不上檯面不能吃。

  然而,這就是她學藝一個月後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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