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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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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不只時空有點混淆,就連國籍也開始有些模糊。 坐在廳裡好整以暇等著她大駕光臨的韓致堯,在她呆愣在大廳入口處時,愈看她那張發愣的小臉,一縷笑意泛在他的唇邊。 「有這麼歎為觀止嗎?」他起身走向她,將嬌客迎進廳裡來。 「啊……」遊移的杏瞳忽地流轉至他欺近的俊臉上,千夏到嘴的問候,忽地止在她想起她來這裡的目的。 韓致堯挑著濃眉,將心裡所有對她而生的好奇,化為耐心的等待。 低首看著她漾著淡粉的白皙臉龐,他猜,待會將呈現在他面前的,應該會是一張紅透的小臉。 在他的視線下,被人盯著瞧的千夏,水亮的眸子,首先不由自主地飄移開來,接著白皙似雪的玉頰,悄悄覆上了一層嫣紅,再悄悄地,染上些許醉人的酡色,被她咬過的唇瓣,此刻像極了新鮮誘人的櫻桃。 果然,如他所料,紅透了。 只是,和他的估計似乎仍有些誤差。襯在她小臉上的霞色,配上那雙迷蒙水眸所形成的畫面,實在是出奇的……好看。 他再瞧了她又開始絞扭的素指一眼。只要她別那麼緊張的話,那麼眼前的這幅畫面就真的完美無缺了。 韓致堯的藍眸裡藏著笑,在她臉部的溫度直線上升至快冒出煙來時,他總算調開目光,放過手足無措的嬌客一馬。 「坐。」大掌攤向一旁的棠木制客椅。 她結結巴巴,「我、我……是來……」 「坐。」不容拒絕的音調再度響起。 嚴厲的聲調令千夏的身子抖了抖,忙不迭地在他所指定的位置上坐正,像極了聽從老師每一句話的小學生。 他含住幾乎出口的笑意,發現她的膽子實在是很小,只要聲音稍揚高了點,或音量稍大了些,她就會很快地拋棄她所猶豫或堅持的,怕壞人似地馬上依從。 「來者是客,請先讓我盡盡地主之誼。」韓致堯清清嗓子,將茶桌推至她的面前。 千夏沒有說話,熟悉的訝異又再度出現在她的眼眉間。 他在……沏茶?一個老法在為她沏茶? 從熱壺至溫杯,在氤氳的水氣中,千夏看見自枝頭被摘采下,經過各種繁複加工過程的茶葉葉片,在沸騰的湯水中再度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葉片在壺中自在地舒展著,一如在晨露中被采下時的嫩綠。 首次沖泡的茶水,短暫地被放在杯中後而後被他倒去,千夏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他卻將溫熱熱的小杯遞給她,正當她還在疑惑時,他已拿起另一隻小杯,示範性地放至自己的鼻尖前教導她聞香,豁然開朗的她照著他的作法輕嗅,香馥濃烈的茶香,隨即緩緩縈繞在她的鼻稍,不久,他將杯子收回去,仔細斟上第二泡的熱茶,再交至她的手中。 千夏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手中色澤灩灩的茶湯。 她沒記錯的話,他說他是中法混血。但……他這算是哪門子的老法呀?單單看他泡茶審慎和專業的態度,她就覺得他比老中還要老中,就連泡杯臺灣茶,他都此她這個士生土長的老台強。 她血液中的民族性與尊嚴,遭受到空前的挫折。 真是奇怪,從遇見他起,她的自尊心怎麼老是出現從未發覺過的危機? 「怎麼了?」韓致堯瞅著她舉杯不飲的動作。 「我可以說實話嗎?」她期期艾艾地抬起小臉來。 「可以。」 她沮喪地抿著紅唇,「你讓我的民族自尊心嚴重受創。」 韓致堯拚命告訴自己千萬別笑出來,免得來他家拿個衛生用品,就在他家門前扭捏猶豫老半天的她,會因此面皮薄得當場翻臉走人。 「你在笑我?」她還是發現了他眼底洩漏的笑意。 「沒有。」偽裝功力一流,他的面色絲毫無改。 千夏不疑有他,低首啜了口芳香甘美的茶湯後,兩朵紅雲又飄上了她的玉頰。 「那天……」她的尾音拖得老長。 「嗯?」他興致不錯地欣賞著她嬌容上賞心悅目的瑰麗。 「就是害你一直打噴嚏的那件事……」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她好不容易才把遲來的道歉擠出口,「對不起……」 頎長的身軀忽地入侵她的空間,「你叫什麼名字?」 「啊?」她半張著小嘴,愣愣地看著眼前過於靠近的俊臉,突地覺得胸口的氣息揪成一團,愈來愈緊窒,愈來愈無法呼吸。半晌後,在她能反應過來時,她已下意識地想逃離他所製造出來的缺氧感覺。 「你的名字。」他以一掌固定住她欲往後撤的後腦勺,溫熱的氣息在她的面前流竄。 「杜千夏……」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乖乖吐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千夏……」他反反復覆地在口中咀嚼著她的芳名,眼中抹過一份深思,「你有幾個兄弟姊妹?」 「一個哥哥兩個弟弟,我排行老二。」在他過於欺近所形成的壓力下,千夏又照實回答。 他的濃眉飛了飛,「在你上頭的……是不是叫杜萬春?」剛巧有四個,如果就照名字的字義來推算的話,應該八九不離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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