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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天色,你留下來鞏固大營,後頭的敵軍一解決後,就命後備兵團護糧來此。」仔細地考慮了戰況後,他決定按照他事先想好的計畫行事,戰事至此,他斷不能因個人私欲而放棄全軍。

  冷天色緊鎖著眉心,「你要在這時離開十公主?」他放得下?最擔心的人不就是他嗎?

  「看好她。」他慎重地叮囑,再多看了戀姬一眼後,逼自己收回戀戀的眼神轉過身。

  「王爺……」

  他嘶啞地低喃,「我……不能留下來。」再多留一刻,再多心碎一分,他會發狂的。

  冷天色頓了半晌,而後知解地朝他頷首。

  「我明白了。」讓他出去也好,或許能讓他發洩一下。

  候在帳外的離蕭,在鐵勒率眾將軍出帳時大驚失色,也大抵知道了他想做什麼,但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棄戀姬不顧。

  他邊問邊追在鐵勒的身旁:「王爺,你不陪在公主身邊?」

  「戀姬若是有半分差池……」鐵勒霎然止住腳步,側首以肅殺的眼眸刺向他,「臥桑就別怪我反目相向!」

  他眼中的恨意,令離蕭不禁大大地打了個寒顫。

  遍身不能動彈的他,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鐵勒大步地走向外頭,與那些已在佐將軍號令下召齊的屬下會合後,立即翻身上馬,在卷起的雪花,以及身後重兵的交錯掩映下失去了蹤影。

  風雪依舊無情地吹襲而來,馬不停蹄地趕赴戰場的鐵勒咬牙力抗嚴寒,帶軍來到被火光染映得有如白晝的前線戰場後,他舉高一手,召來隨同的將軍們傳達戰略。

  短暫地讓大軍稍事喘息後,鐵勒用力一夾馬腹,率先拔劍為受陷於天險與地勢而陷入苦戰的鐵騎中軍突圍,跟在他身後的援軍,也一擁上前沖向火光處處的戰場。

  震天呼嘯的殺敵聲,像首淒厲的哀歌,在黑夜的雪地裡回蕩了一遍又一遍,轉眼間,廝殺已展開,火光將每個人照得滿面通紅,冥冥夜色被逐至不知處,手起劍落間,人人是為求生求勝,沒有人憶得起黑夜外的昨日,也沒有人想起未知的將來,當下,只在劍中。

  浴血奮戰的鐵勒一劍重重地劈下,數滴溫熱的血液,飛濺上他被霜雪凝凍的面龐,當圍繞在他四周的敵兵已盡歿時,正欲另尋他敵的他,匆地轉首看向遠處黑暗的南方,在尖銳刺耳的金戎聲中,隱隱約約地,他仿佛再次聽見了,戀姬所吹奏的悠揚笛音。

  第三章

  百川綠柳映碧痕,十裡東風喚花魂。

  春日的暖陽,勻勻灑落在京兆皇城城道上,坐在太子皇輿裡的鐵勒,聆聽著車輿在石鋪城道上轉輾的穩定節律,心神也恍恍地跟著節拍走。窗外的日光的粼粼光束,透過車簾絲絲篩落了進來,他一手揭開車簾,迎面撲來的東風,將整座皇城姹紫嫣紅的春意帶至他面前,陣陣百花清鮮的香氣,像張初織好的香網將他攏住。

  「大哥。」鐵勒低聲地喚,伸手輕推著側首睡靠在他肩上的臥桑。

  方結束登上太子後首次的西巡與南巡行程的臥桑,自南巡結束後,就一路風塵僕僕地奉旨趕回京,當鐵勒在京外的南向水域接駕後,臥桑一手將他拉上皇輿,並吩咐離蕭將皇輿掉頭,不先返回翠微宮覆旨,反而是到另一個地方先去辦件家事,可是,或許是由於一路上太過舟車勞頓,臥桑才上皇輿不久就陷入熟睡。

  「我睡著了?」睡迷糊的臥桑睜開眼,話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有一會。」坐在太子的皇輿裡,身為陪客的鐵勒不但渾身不自在,更不習慣素來與眾皇弟沒什麼交集的臥桑,累垮地睡在他的肩頭上。

  臥桑困倦地揉著眼,「到了嗎?」

  「還沒。你看來很累,要不要先回太極宮歇著,明日再來?」鐵勒直視著他眼底下的黑影,有些同情在入主太極宮後就一直忙個不停的他。

  「不了。」臥桑眯著眼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我已經很久沒去探視小妹了,再不去看她,要是母后知道了,她一定又不會讓我的耳根子安寧。」

  「皇后娘娘還不讓她回鳳藻宮嗎?」幾年前,皇后娘娘就把戀姬托給自家妹子嘯月夫人教養,都好些年了,怎還不把她接回宮裡?

  「聽離蕭說,這陣子為了後宮的一些紛爭,母后忙得分身無暇,所以小妹可能還得在嘯月夫人那兒再住上一段時日。」臥桑愈想愈感慨,「她不回宮也好,接下來我大概也會忙得沒空陪她。」同住在一座宮簷下,他居然還得把妹子托給別人照料,他們每個人怎無時不刻不都在忙?

  「大哥,南蠻的情況如何?」聽他話裡的意思,鐵勒不得不推測在這次的南巡中,臥桑又和上回西巡一樣找到了一堆麻煩。

  他沉思地撫著下頷,「南夷和西蠻兩大族不安分得很,我看再過幾年,他們就會造反圖謀以脫離天朝的掌控,也許,我該開始考慮找人下去鎮壓住南方了。」

  鐵勒的雙眸煥然一亮,「你屬意誰去?」

  「不急。」他胸有成足地勾勾嘴角,「依我估計,南夷和西蠻真要成氣候,也還要個三年五載,我只要在這些年間慢慢挑出人選就成了。」

  鐵勒馬上又把目標轉向,「那西戎呢?你可有人選了?」

  臥桑三兩下就看穿他的意圖,「把你留在京裡,你待不住?」難得才把他調回京一陣子,都還沒靜下來多久,他又想往外跑?

  「待不住。」他並不想掩飾。

  「為什麼你總是待不住?」臥桑歎息連天地撫著額,一想到再這麼讓他兵戈鐵馬下去,就怕他有天會因太過留戀沙場,將會永遠也定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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