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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怕什麼?」風淮將下巴靠在她的發上,感覺將她擁入懷中的動作,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彷佛她原本就是棲住在這裡。

  她說不上來,也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只是,像這般兩人獨處得來不易的馨寧感,強烈地使她不想讓他踏出房門,再度回到那一個世界去。

  只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在他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朝中的是非、利益的牽扯所造成的效應,總是來得措手不及,只要他人有心,那麼再怎麼防範也是惘然,因此她常在夜半醒來時,了無睡意地坐在床畔想像著,在瞑色散去清晨來臨時,這一天,又將有什麼事即將降臨,而他今日將帶著怎樣的心情去迎接落日,在日落後,他是否又能安然無恙一如日初?

  「你想勸我停止我在朝中的舉動嗎?」她的心惰,他大抵也明瞭,即使她從不說出口,但從她洩漏的細微之處,他也能看得明白。

  「不。畢竟,那是完成你的夢想的手段。」她不自覺地將他擁得更緊,「但如果……如果完成夢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怎麼辦?」在鼓勵他去追逐夢想時,她怎都沒想過,這樣一昧地往好處想,是不是也忽略了那些潛藏的風險?

  風淮忽然抬起她的下頷,「笑一個給我看。」

  「啊?」她怔怔地望著他。

  「我好久沒見到你的笑容了。」他的指尖緩緩在她唇角邊緣磨搓著。

  她蹙著眉,「風淮……」

  「除了為我擔憂之外,我想,我有能力給你別種心情的。」他伸手捧著她的兩頰,柔柔地請她應允,「雖然現在還很困難,但只要你給我機會,總有天,我會讓你站在我的身邊無憂無愁地笑。」

  「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不是嗎?」她偏著臻首,笑吟吟地看進他的眼底。

  他卻有些擔心,「你會不會繼續等我?」他也不知到底還要花上多久,就不知她在等了那麼久後,早就已把耐心耗盡。

  「會。」她很肯定地給了他一個答案。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重心。」無愁按著他的兩掌,閉上雙眼,將小臉偎進他的掌心裡。

  六年來,她日日夜夜所念的名,就是風淮二字,不知不覺間,這個名字讓她呼喚久了,已在她的心底有了生命,像是紮根的春芽,日漸茁壯,成為她心房裡不可分割的一部份,讓她倚之甚深,因此,若是要將他硬生生地剝離開,只怕她的世界又將再失序一回,再因他而傾倒。

  風淮動密地看著她,「或許,我可能要花上很久才能把你給的都還給你。」

  「沒關係,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日子還長,她也不急於一時。

  「有的是時間?」他趁機再度向她表達抗議,「你連日子都不給。」他真懂她到底是在等什麼。

  無愁看向他的水眸隱約地閃爍著,「當你覺得你真的已經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們成親的日期。」

  「我已經……」聽懂她話裡意喻的風淮,忙不迭地想向她說明她在他心中所佔據的份量,但她卻輕輕掩住他的唇。

  「想清楚再說。」她要的不是一時的迷惑或是動情,她想要的,是他不輕易說出口,是在他心底深處的。

  風淮拉開她的手,「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誰。」

  「別忘了你最近很忙。」現在的他,不應當把所有的心情都擺在她的身上,她反倒希望,他能早點結束追逐理想的腳步,好能讓他全然屬於她的那一日來臨。

  他沉默了半晌。靜靜地看著她那儲藏了千言萬語的杏眸,並清楚地在她眼中看見他自己的模樣,和她所盼望著的,究竟是什麼。

  她所盼望的,是在經歷過孤獨的等待後,才能熬成的甜果,為了他,她總是把目光看得很遠,她看的不只是短暫的現在,她看的是未來。

  充實的暖意濃濃地泛滿了他的胸臆,之前,他怎會認為自己很孤單呢?即使在他人的眼底沒有他身影的存在,但在她眼中,她一直都為他保留了個位置,在他們之間,彷佛有著無數條無形的纜繩糾纏在一塊,每當他些微往前挪動一步,便會牽引著她隨行。

  他不孤單的,因為一直以來他就不是一個人而已。

  還記得背著她在雪地裡行走時,在雪路上壓印出來的腳印裡,每一步、每一印,除了他自己外,都還有著她的重量,也因為那份甜蜜的負荷是來自於她,所以他才會格外小心翼翼地前行,因為在腳下,有著他們兩人的未來。「不急的。」無愁知解地拍撫著他的肩頭,「還是等你忙完了再說吧。」

  「除了給我機會外,恐怕,你可能還得再給我一點時間。」風淮將她拉進懷中,低首看著她明媚的眼瞳。

  「沒問題。」無愁傾身以額抵靠著他的眉心,微笑地向他輕喃,「等待這種事,我很拿手。」

  回到衛王府後,無愁一直睡得很不安穩。

  無邊的夢魔拉扯住她,像是兩道綁縛住她雙腳的線繩,讓她在夢途裡每踏出一步,都是那麼地千辛萬苦,覆在她額上的薄薄冷汗,在夢境裡化為層層濤浪,不斷地向她拍打而來,當她在噬人的汪洋中沉浮之時,隱約地,她看見風難,看見他也和她一樣沉沉浮浮地在掙扎著。

  細微的聲響劃破她的夢境,沁寒的冷風灌入熏暖的室內,使得她在夢境變得更加寒冷前不得不轉醒過來,但在睜開眼眸後,仁立在開啟的房門前的那抹身影,令她原本就在夢海裡奔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再次加快了奔跳的速度。

  「懸雨?」在點亮房內燭火看清夜訪的來者後,她馬上起身穿鞋下榻,想問問他怎麼沒守在風淮的房前,卻在夜半時分跑來她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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