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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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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湛別過眼,不想承認他說的都是即將成真的事實。 沒錯,不管他是否接下這道手諭,他平靜的生活在這夜已經徹底的變調了。一直以來,各內的密探都緊盯著翠微宮的一舉一動,而冷天放帶來手諭的這個動作,必然也都看在那些人的眼裡,不出明日,各內的主人都會知道冷天放曾奉聖命來他這裡一趟,到時,為了得知手諭內容的人們,必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弄到手諭,或是想從他的身上得到一絲口風,他若是不成全,那麼在他身邊的人,都將是被用來威脅他的對象。 而首當其衝的人,就是楚婉。 他無法想像任何的不幸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他更不想將她給扯進這團風暴裡來,可是只要他在她身邊一日,她就無可避免地將會遭受到波及,即使想躲,也根本無從逃開。 冷天放自桌上取來木匣,不容拒絕地將它塞進朵湛的手裡,「很多人的生死,現在就握在你的手上,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做了。」 死寂旋繞在書齋裡徘徊不去,雖然房裡點了燈,但朵湛卻從不曾覺得夜色是如此黑暗,而這黑暗,似乎如一潭將永遠泥足深陷的深水,已將他的雙足拖進去,即使他用盡了全力想離開脫身,可是卻永遠都等不到破曉黎明來臨的那一刻。 「為了下一任的東宮太子,你最好是早點學會放棄。」傳完了旨意也見他收下手諭,冷天放毫不同情地扔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王爺?」陽炎擔心地看著他那副看似忍耐的模樣。 他簡直止不住渾身的顫抖,緊咬著牙關,自口中迸出,「出去……」 陽炎歎了口氣,悄聲地退至門邊並為他合上書齋的門。 朵湛踱回桌邊頹然坐在椅上,無語地在燭下靜坐。 許久之後,他遲疑的眼眸落在木匣上,他咬咬牙,伸出手拉開木匣上綁束的穗帶,掀開包裡的金繡緞巾,取出匣中的卷軸將它在桌上攤開。 在卷中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後,他的眼眸止不住地張大,一股細細的悲哀,悄悄滲進他的眼瞳深處。 將手諭仔細收好後,他將兩掌插進濃密的發裡。 「為什麼……」 只差一天,距離夢想就只差那麼一天而已,他明明都已經把心安定了下來,並告訴自己會實現他給予楚婉的承諾,與她依依挽手相偕至白頭,不去看朝中的那些風雲,就照著楚婉的心願,與她親愛的廝守一生。 可是在那些追索他不放的人之中,為何還要加入一個父皇?而他父皇,何苦還要在這當頭把他挖出來加入這場糾纏之中?一旦他撕去了他辛苦維持的表相,相信不只是他父皇,未來會有很多人都將因此而後悔的,而將會最後悔的人,一定是即將不守信的他。 十年心血盡付東流,一場捉弄,卻得要他賠上一切,想來他就覺得好不甘。 他一直認為,他可以悖離命運背道而行的,而在這一路上走來,他也幾乎就要認為他真能達成他的心願,可以緊緊守住他心中那朵只為他盛開的蓮,與她長相左右,不會有橫生的枝節來阻撓他,更不會有必須加入那場風雨的一天……他終究是躲不開的。 隱隱約約地,腦海裡響起方丈的話。 你的命裡,註定有個魔。 他的魔…… 雲羅飛鳳、霞翠披袖,是她夢中的嫁裳,這些年來,她細心一針一針刺出她的青春妍華,就是為了今日。 坐在八人大轎中的楚婉,盛戴在鳳冠上的珠翠,隨著轎夫的每一個步伐,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縱響,像串待嫁的音符,轎夫的腳步意靠近襄王府,她的心情便更雀躍一分,而那些先前埋在她心頭的愁雲,也隨著花轎的前進逐漸遠離她的腦海。 然而未抵襄王府,外頭已是人聲如浪,楚婉坐在轎裡,隱約地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彌漫在空氣裡的,不是喜慶爆竹或是花彩的煙硝味,而是種詭譎難辨的氣息。 起初,她並不是很在意,但在花轎停在襄王府大門前後,她的心忽地覺得有些不安,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眼看吉時都將過了,朵湛卻遲遲沒有前來迎她下轎。 「發生了什麼事?」楚婉忍不住悄悄揭開花轎窗簾一隅,小聲地向隨轎的婢女秋槐探問。 「姑爺他……」站在轎外的秋槐僵著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她。 「他怎麼了?」楚婉掀起覆面的紅巾,邊問邊看著外頭鬧烘烘的人群。 秋槐垂下臉來,「他不迎花轎。」 「什麼?」 「姑爺派陽炎來轉告,他不能娶,而今日,也不會有婚禮。」誰都不曉得朵湛是怎麼了,竟然在花轎抵門之時派人前來當眾宣佈取消婚禮,使得他們這群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人,都不知該怎麼處理和面對這個意外狀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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