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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他不禁深深掬取那朵笑,怕她的笑,也會像盛綻的蓮,短暫而絕豔。

  吻掠她的唇,再不讓她對別人一展歡顏,細細吻遍她的眼睫,再不讓她深刻凝望的視線停留在他人身上,將她細緻的頸項輕輕啃咬,讓她夢囈般的呻吟只飄繞在他的耳際。

  是他的,只是他一人的!絕望將他推入深淵,深入骨髓卻又不忍舍去。讓她離開是種靈魂被割裂的痛楚,如果他人看她一眼就需付出代價,那麼這般全面擁有她,他又必須付出什麼代價?

  楚婉的柔荑滑至他覆上汗珠的寬闊背脊,將他更壓向自己,在交織的喘息中與他眼瞳相對,看著瞳中的彼此,努力將一切都記下。

  歡愉、淒苦、用勁、呻吟,他的每一個模樣,都牢牢地記在心底,她能感覺,自己的那份不安和先前的憤怒都被他收去,也在他的懷抱裡散盡,他們又回到了相愛的起點,他是她的,她是他的,在彼此的身體裡分割不開,誰都不願讓誰離去。

  在韻律一致的心跳聲中,他們約好,要一起到老。

  將來,他們要用更熱烈的情衷來實踐月下的誓言,時間不可怕,圍繞在他們周圍的那些也不可怕,無論風雨,他們都要緊守在一起。

  燦燦生輝的燭火,在翻騰糾纏中悄然熄滅,夏夜無聲地沉睡,天地靜然在這一刻,成為日後等待歲月中最深沉的眷戀。

  南風熏人欲睡的午後,冷天色尷尬萬分地將獨自在寢殿內小憩的楚婉喚醒,在她梳發時向她稟報她有個從未見過的訪客。

  聽完了他的話,楚婉梳發的動作頓了頓。

  「獨孤再?」西內的另外一個龍頭?那個被她挖角挖得只剩一個空架子的男人,「嗯。」站在紗簾外的冷天色心情惡劣地應著。

  「朵湛知道這事嗎?」她擱下節梳,坐在妝台前一手輕托著香腮,思考著該不該私下見別的男人。

  「陽炎去通知他了。」他邊說邊看向寢殿外,兩眉緊緊向眉心攏蹙,「不過……可能來不及。」

  「什麼來不及?」獨孤冉的聲音已來到寢殿內。

  冷天色攔下他繼續前進的腳步,在他想掀開紗簾時緊緊握住他的手。

  「來不及攔你。」都因這個男人,朵湛可能又有一頓火氣好向他發了。

  「攔我?」獨孤冉與他僵持不下,挑釁地揚著笑,「這座大明宮哪裡是我不能去的?」

  「這裡。」很不巧,冷天色天生就是愛潑冷水。

  「別以為你是冷家人我就不敢動你。」拿不回自己的手,又見不到簾後人,獨孤冉沉沉降底了音調。

  「我好怕喔。」冷天色配合地擠出一抹僵笑,暗暗在手中使上力道震開他。

  獨孤冉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就像他現在的情勢。

  在這西內,他一人攬權獨佔了多少年,無奈風雨橫來,朝還江山在手,暮卻已然改觀。

  他的失去是在朵湛出現後開始的。起先很微小,他並沒多加理會,仍在想法子避掉想拘提他問審行刺案的風淮,但漸漸地,他發現斜風細雨已成暴勢,如一頭猛虎一撲而上席捲了大明宮。

  養了多年的家臣莫名離去,手下重臣串連而起同進退地改投明主,僅剩仍執權的數人還站在他的身旁。曾幾何時,分裂的西內被一統了?然而這一切,只是為了個女人,他不敢相信。

  後來他才知道,她勾走了多少人的心來為朵湛效忠,同在一座宮簷下,他卻始終不能與她碰頭,不能來向她要個原因,只因朵湛在事成之後即將她養在紫宸殿內深處,不再讓她走出紫宸殿。

  一隻潔白的柔荑自簾後探出,輕輕揭開垂地的紗簾,獨孤冉轉過頭去,一怔,雙目僵止不動。

  終於看見她了,她就是那個原因,那個他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心腹們紛紛求去,改而投效朵湛的原因,只是他沒料到,她是那麼美。

  看著他的雙眼裡浮起薄醉的光彩,一如先前那些見過楚婉的男人們,冷天色不禁要搖頭。

  魔由心生,實在是不能怪色欲太過熏心、力量也太強大,任誰都抵擋不住,連獨孤冉也都不明白,除了朵湛之外,這個女人他們是碰不起的。

  朵湛利用她,她利用眾人,她是朵湛養的獵鷹,而他們則是她的獵物,和朵湛的豐收。

  西內是一座朵湛堆棧的塔,朵湛一層一層地將這些獵物堆壘置放,而後一階一階踩上去,就快要站上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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