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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五章

  燭影搖曳得很不安定,奄奄欲熄中閃爍得份外妖豔,彷佛在熄滅前,也要燦燒最後一分的美麗。

  媞邑在榻上翻移著身子,睡得很不安穩,她揚起皓腕,試著想掩住耳際邊不斷如潮水般湧入的嘈雜人聲。

  「潤兒……」她朦朦地睜開眼,辨識出床旁潤兒的身影。

  潤兒輕輕撥開她額際汗濕的發,「你醒了?」

  從她在廳裡倒下後,她就一直睡至深夜,懷熾請來的大夫說,是風寒的緣故,可是潤兒知道,在這日暖的春末,一個小小的風寒,並不會使堅強的小姐倒下,她倒下的原因,是那些藏不回去的事實。

  「外頭怎麼那麼吵?」媞邑撐著身子在床上坐起,雖然腦際昏沉沉的,但她還是撫著額,試著聽清外頭遠處傳來的爭吵聲。

  潤兒的眼珠子不安地團轉,「呃……」

  「我爹?」她頓了頓,揚起眼睫,在嘈雜聲中辨認出那熟悉但久未聞的人聲,「那是我爹的聲音?」他不是不願見她嗎?

  「老爺明日就要離開京兆,但他聽說你病了,所以想來看看你……」潤兒心虛地轉著十指,腦裡一刻也不敢忘記懷熾曾交代過她的話。

  媞邑聽了忙著想下榻,尋來了外衫隨意地攏了攏發。

  「小姐。」潤兒忙不迭地想阻止她,「你身子還很虛,姑爺吩咐我別讓你出去受涼。」在小姐倒下後,懷熾便發了頓前所未有的火氣,將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燒過一回,這次她要是再不聽警告,只怕懷熾會將她逐出府去。

  「放手。」她不理會,掙開潤兒,拖著乏力的身子往外走。

  當媞邑站定在大廳的入口處,竄進她耳底的,是辛無疚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要帶她走!」他不要輸得什麼都不剩,最起碼,他要帶回使他遭受挫敗的主因,多少彌補一些他遭損的自尊。

  無視于辛無疚帶來了多少人馬來助陣,懷熾面無表情地定站在廳中,任辛無疚由好言好語至惡言相向,他還是絲毫不改已定的決心。

  「人,是我的。」一字字地,他清楚的讓大廳裡所有的人都聽見,「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休想從我的身邊帶走我的妻。」

  站在懷熾身旁的冷天海,頭痛地擰著眉心,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法子,能阻止這個因為媞邑而氣惱過度,已經聽不進隻字片語的懷熾別再和辛無疚結梁子。早知道他就不該告訴懷熾,辛家的人這陣子是怎麼賞媞邑閉門羹,而辛夫人又是怎麼對待媞邑,否則懷熾這場來得又急又快的怒火,也不會在辛無疚登門而來就燒得那麼旺。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麼還不放開她?」辛無疚憎恨他的理直氣壯,直朝他伸出手,「你若是不珍惜她,那麼就把她還給我,我要她這個女兒!」那是他一手養大的獨生女,也是他親手錯置戰場的弈子,只要能要回她,那麼他或許可以將她再放進另一個可讓他高攀的權貴世家。

  懷熾沉下了臉,忽地默然,不一會,他緊攏著劍眉,眼底閃爍著銳利危險的目光,像要噬人下腹。

  「誰說我不珍惜她?」他冷著聲,卻掩藏不住語氣裡的極度憤怒。

  辛無疚被他認真的眼眸震懾住了,一時之間,倒不知說什麼好。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你珍惜她?」怎麼可能?這個在朝中以詭詐扳倒群雄的人,怎可能對待媞邑有一顆柔軟的心?

  發自肺腑,懷熾說得斬釘截鐵,「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她!」

  媞邑也因他而怔住了,本欲往辛無疚那方投奔行去的腳步,止頓在他的這句話中。

  下了朝,懷熾是不說謊的,這點她知道,而她也清楚,在嫁他以來的這段日子,每日每日,她都是在他的柔情中醒來。她就像是一株他細心養護的花兒,依賴著他的珍惜而盛開,無論何時,他都和初相見時一般,他那可以倚靠的肩膀、可以擁抱她的雙臂,只要她開口、或是不須她開口,他都毫不吝惜地為她提供或是敞開。

  她更知道,在他把夢戳破前,這場夢境,是多麼的瑰麗。

  「你愛她嗎?」辛無疚惱羞成怒,話鋒一轉,直轉移至懷熾最弱的弱處質問。

  為懷熾暗中捏了把冷汗的冷天海,才想上前為對這種問題回答不出來的懷熾解圍,但卻在眼角餘光中,發現了媞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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