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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初時,他還以為懷熾是因懂了從不明白的愛所以才娶她,但後來,懷熾並沒有因娶了她而放過辛無疚,這讓他又不由得失望,因為懷熾還是一個遊戲玩家,並沒有因誰而改變過。

  他不該投機賭這一賭的,當初他不該沒有極力反對媞邑嫁給懷熾,也不該認為她能夠教教懷熾什麼是愛,藉由她妄想改變懷熾這個人,也削減一點懷熾的野心。在這場睹局揭曉了後,媞邑被迫掉入動彈不得的泥淖裡或是心碎都不打緊,可是他卻失去了東內這一代的新血輪,必須從頭再來過,幹算萬算,他就是錯把賭注算錯在媞邑的身上。

  絲絲縷縷的疼痛鑽進媞邑的心坎裡,她忽然好後悔,後悔去知道這一切,多想閉上眼、掩起耳,不看不聽那遲來的真相,可是無論她的心再怎麼痛,她還是想知道,懷熾會接近她的理由。

  她哽著嗓,切切地望著他,「迎娶我,也只是個手段嗎?」

  律滔別過頭去,不去看她心碎的模樣,「我不知道。」

  但媞邑卻得到了答案。

  雖然不願相信,她是懷熾政治棋盤中的一枚弈子,或是用來牽制她爹的利器,可是她在心中找遍了方法,就是無法找到一條理由來說服自己不承認這是個事實。

  她撫按著胸口,心痛感覺像針刺,又像被炙烙,是種切膚的疼痛,怎麼也揮之不去,讓她就快不能喘息了。

  律滔伸手扶穩她,暗自在心底決定再利用她一回。「在他身邊這麼久,你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什麼?」她抬起頭來,雙眸沒有焦距,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再多收容一分那些外來的傷害。

  「他是一柄雙面刀,即使他再怎麼不想傷人,他也會在無意中傷了人。」或許,她還能再利用,也許懷熾會把事情隱瞞著她,是別有需要追究的緣故,而柔情似水的她,可能還有機會去改變懷熾。

  「無意?不,那不是無意。」媞邑惻然地搖首,兩行清淚也被搖晃出閘,「那是存心。」這一切都是有計畫的預謀,每一步都照著懷熾所定下的棋路緩緩前行。

  「媞邑……」他歎息地拭著她的淚,「他會瞞著你,這代表你對他來說有某種程度的重要性,他應當不是想傷你的。」

  她悽楚地笑,「可是連你也沒有把握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心想傷我是不是?」就連他這個與懷熾做了二十年兄弟的兄長,都不明白懷熾的心了,而她這個短暫入侵懷熾生命的人,又怎能有把握?

  「對。」律滔不得不承認。

  媞邑輕輕推開律滔扶持的雙掌,覺得很恍惚,悠悠的風兒帶來林裡的幽香,讓她不能集中思考,現在的她,必須找個地方讓自己靜下來,她必須離開這裡……

  「看開點吧。」律滔看她走得蹣跚,連忙上前扶她一把,並試著勸慰,「辛老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了,但你卻還得與懷熾繼續做夫妻,既然你已嫁給了他,那麼你就要接受他。」

  「接受他?」她微側過螓首,「我該接受哪一個人?是朝臣雅王,還是我的夫君懷熾?」

  「都接受,因為這都是他。」他試著做出中肯的解釋,「他不是雙面人,是他的性子本來就是這樣,他並沒有欺騙你,只是他把公私分得很開。」

  「他是分得很開,但,我不是他。」媞邑推開他的手,柔美的小臉上蒙出一抹笑,可是那笑意,卻是如此破碎,「我沒有辦法像他一樣把心割成兩半。」

  眼看著她一人悠悠蕩蕩地在林間行走,像沒定根似的,律滔卻沒有動,只是待在樹下思考著接下來的一步該怎麼做。

  風往塵香花已盡。

  媞邑踩著由花屑鋪成的毯子在林間行走,一步一聲,碎花悼念春去的音律,此時聽來份外纏綿,

  或許是因淚水模糊了眼眶的緣故,萬物都朦朧朦朧的,似乎都摸不著邊際,但在她的耳際,還存著一句話。

  雙面刀。

  雙面刀嗎?在傷了她時,他是否也傷了自己?

  抬首看去,這片她曾與懷熾相會的林子不再美麗,仔細看來,都已是春末,花兒也將落盡了。原來,她的愛情也和那些花朵一樣,時候到了,就無法逃脫凋零的命運。

  「她見了律滔?」

  剛由南內興慶宮回府的懷熾,在府中遍尋不著媞邑的身影,於是找來負責盯著媞邑的冷天海,可沒想到,冷天海劈頭告訴他的就是這句話。

  「嗯。」已經有挨刮心理準備的冷天海,見懷熾怒紅了一雙眼,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避掉這頓炮灰。

  懷熾氣急敗壞地揪扯著他的衣領大吼:「為什麼你不攔著她?」不是叫他要牢牢看著她嗎?竟然還讓她出去和律滔見面?

  冷天海清清有些聽不清的耳朵,反過頭來要懷熾一解他不明白的疑惑。

  「那你告訴我,為何你要瞞著她?」他娶媞邑的目的,不就是想利用她嗎?現在大事既然已經成了,幹嘛還怕她知道?

  他不想解釋,「別問了,先去把她找回來。」糟了,也不知律滔會對她說些什麼,現在他只希望律滔別抖出他在朝中所做的事。

  「不用找了。」媞邑冷清的聲音自門邊傳來。

  他回過頭來,「媞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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