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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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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在他追問的眼腔裡澄清,「你之前的未婚妻甯玉釵,才是與你門當戶對的人選,你心裡惦著的人一直是她,而我不過是個臨時要衝喜娶來的妻,萬般配不上你,你和她才是天遣地設的一對……你不需如此將就。」 步關之搖首嘲諷,「門當戶時又如何?哪抵得過此刻的真心」 「你對我是真心?」晴絲怔愕地張亮眼眸,看他將她困在他的懷裡。 「你不信?」步關之拉起她的兩手,不著痕跡地把雙掌壓在她的手上,與她一起印在她身後的良緣木上。 「你要我信,我會信,但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漫長的人世裡,他的真心中少了愛,她的生命和以前有何不同。 步關之露出一抹笑,「石梯已走過,樹木也摸過,你就算不信也沒法子了,我已在這和你訂了一生的盟約。」 「別哄我了,我並不癡,什麼是自知之明我知道。」她別過眼,想從他的懷裡掙出,他卻用身幹將她抵在良緣木上。 「若要哄你,我當初不會買下你。不會與你成親,也不會把你留在身邊要你一輩子留在我步家,更不會帶你來此。」步關之沉聲地告訴她,道出他想了一夜才想通的事。 晴絲的眼眸直視他的眼底,「你想要待我好,我很感激,但你所做的,真是出自你的內心而不是被你那些弟弟們給逼的?」 「千歲他們是逼過我,但我是我,我的心想怎麼做,他們無法主宰。」步關之不否認之前真的是因步熙然的病而娶她,但他若對她沒有一絲情素,他何必在姑蘇買下一個他完全不認識,卻用那雙眼眸緊捉住他的女人來?甘冒可能又會心碎的風險再讓一個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中? 晴絲輕歎,「他們當然無法主宰,因為你早失了心。」他對愛情的虜誠堅負,皆隨著寧玉釵而化為烏有了,這樣的他還有誰能主宰? 「你在紫冠府裡聽了關於寧玉釵的什麼謠言?」步關之眉毛不悅地高揚,想她一定是或多或少地聽了府內下人們碎嘴的話,然後對他有了既定印象。 「謠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給了她的心,你能要得回嗎?」她恍恍惚惚地感覺他們兩個的身子緊緊依偎,是種離她好近好近的距離,而他的心卻在好遠好遠的距離。 「我對她的那顆心已死。」步關之認真地向她解釋,但仍在她眼中看見了不信任。 她偏首凝睬著他,「哀莫大於心死?」 「我還有我的人生,我不是為寧玉釵一人而活,而我的心也不是只為她而動。」只為了她那雙眼眸,步關之第一次這麼想對一個女人澄清他埋藏已久的情素。 「你的心若能要得回,你想與我山盟或是海誓我都願意,可是我不希望你對自己撒謊,自己騙自己願意將就於我。」晴絲掙開他的雙手,彎下身走出他的胸懷,對著空蕩蕩的山頭說著。 「我只想給你一個盟誓,在有心或無心,有情或無情這上實,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重要,因為你不是我,也許我可以把思情化為感情,但我並不想要你屈就自己於給我的同情,雖然感情和同情都有個『情』字,但那距離太遙遠了,我不是個影子,也不是你覆蓋在傷口上的藉口,你可以繼續疏離我,也可以要我當你的假妻子,就是不要把我當成忘記的那個人的替身。」 「你說過,你願任我擺佈是不?」他將她在懷中轉身,兩手捧著她的臉龐問。 「這回你想要我做什麼?」晴絲無神地點頭,靜候他的要求。 「把心給我,別再對我有所疑慮。」步關之強憤地下令,手指來回滑過她凍紅的唇瓣。 晴絲微垂著眼睫苦笑,她的心早不在她身上了,她用來報恩的不只是聽從他的命令,她還加諸了許多額外的東西,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發覺。 他攔她的腰問:「昨日你問我,除了寧玉釵之外,我不會再愛上別人是不?」 晴絲不必他說也知道答案,於是緊閉著眼不著他。一道暖暖的感覺卻印上了她的唇,她馬上睜眼,步關之便在她訝異時雙手覆上她的眼簾,側首吻過她的唇瓣裡。 「我不會負你,永遠不會。」他在她的唇上熱烈地訴說,將她的掌心按向他的胸膛。 「你說過,你可以給我一個心願,無論是什麼你都可以為我達成。」她撫著他的唇幽幽地道。 「你要什麼?」 「我要你守著你剛才的諾言,不負我。」晴絲唇邊綻出一抹他從不曾見過的絕美笑容,把心系在他的身上,徹底地把自己賭在他的諾言裡。 從未見過她笑的步關之,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笑唇,將他的保證送進她的唇裡,「我會達成你這個心願。」 第七章 原本打算一收完賬就返回紫冠府過年的事,在步關之見過晴絲露出的笑顏之後,便不再是件急事了。 步關之想不起來有什麼理由可讓他急著回府,他像一個在大漠裡走了許久的旅人,發現了泉水,令他想沉浸其中,並想在他這個新婚的妻子身上挖掘更多他不知道的事。 當寧玉釵使他心頭受傷的愛情走遠後,他的生命裡多了一個晴絲,他緩緩墜入了一種單純而甜蜜的幸福裡,才發現再熱切的濃情都比不過似水的柔情,因為這道清泉,清晰地映照出愛情的倒影,他看見了一個不想要濃烈似火情緣的男人,他看見了一個喜愛情緣清淡如淺水淌流的男子,他也驚見一直不敢愛的他,原來手中早有份在等待他的完整與美麗的愛戀。 對晴絲產生的感覺,一切來得那麼突然,他不知是良緣之前的盟誓有效果,還是當地靜下心來仔細去瞭解晴絲所產生的結果,他的心頭漲滿了喧騰的聲音,某些幽微的記憶被觸動了,宛如新生的雙眼重新以截然不同的角度來看待晴絲,看那個在他心頭的女人。 步關之的心常停留在晴絲的身上,因為晴絲是個完全不會照顧自己的女人,她可以在這刻還津津有味地聽他說話,而下一刻,她又神遊太虛去了。 起初步關之以為是自己的魅力不夠,才會讓她不能把精神集中在他身上,於是醋一桶一桶地往肚裡灌,可是瞭解她後,獲得一項重要的認知。 晴絲會時而抽離思椿的原因就是在思考他剛才對她所說的話,不然就是在深想他的行為舉止,她總是來不及想完他的話,所以在聽了這句之後就沒法子留神另外一句,而且任何一件事物都可以讓她放在心底研究許久,因此,她的漫不經心常讓她發生意外。 臨近北方的風波裡,是往北返南的重要城鎮,關外的貨品在這兒隨處可見,關內欲銷往關外的絲綢。民生必需品也一批批地聚在此地等待運出,因此在這城鎮上,慕名而來的人潮特別多,大江南北的各式商行多得數不清,日日夜夜街頭巷尾都熱鬧繁華,自小待在姑蘇不曾遠遊的晴絲,也對這個對她來說很新鮮的城鎮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帶晴絲去逛過一回市集的步關之,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心,又刻意多逗留了數日,再帶她去風坡裡的各處中集再逛逛,可是步關之很快地就發現了他的錯誤,因為即使他牢牢地牽著晴絲的手,晴絲的小手仍會不知不覺地溜出他的掌心,他常在市集裡走著走著,身邊就少了一個人,急得他在人群中四處尋找那個又走失的晴絲。通常找到她時,她不是已經在雪地上跌過膠,就是被人群擦撞得一身青紫,他還曾幾度從人肉販子的手中將她搶回來,種種的意外狀況嚇得他不敢再輕易帶她上街。 不能再自由地四處行走的晴絲,在廂房裡納悶地看著近日來常動不動就喝起悶酒的步關之。 酒,真的很好喝嗎? 她想著想著,小手便偷偷地伸至酒杯前,想試試他喝的酒和寧環喝的有何不同。 目光未曾離開她的步關之,輕輕壓下她伸過來的小手,從她好奇的眼神裡知道她想做什麼事,他緩緩地對她搖首,表示她喝不得,他還記得上回她才被灌了兩杯就難受得不得了,而她還想再試? 「一口?」晴絲伸出食指,張大了明眸學起他討價還價的技巧。 步關之沒得商量地搖首,「一口也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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