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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正在沐浴濯發的她,舉起粉白的藕臂,素白的纖指在上頭輕撫而過,映在布簾上的光影是如此地誘人,是如此地活色生香,水花徐緩撥動的情音,像是串串天籟般的音符,一聲不漏地傳進他的耳底。柴在燒,他的心也在燒。

  一滴汗水流下他的額際,緩緩倘落他的面頰,再滴上他的衣衫,而後悄悄地暈開,無窮無盡的掙扎在他的體內興起,乾渴得不可思議的喉間令他吞咽困難,他試著就地打坐,靜心靜氣地平緩下他眼中的誘惑。

  月照布簾,緩緩掀起陣陣旖旎,濃得化不開的誘惑,化為視覺入侵他的知覺、人侵他的腦海,一股又一股的火舌在他的胸腔裡亂竄狂舐,直抵他的五內,掀起層疊巨浪波濤,思緒無端端地飄搖顫動,令打坐的他氣息漸變得紛亂無序,酥酥融融的暖意,透過熱騰的水氣,輕悠悠地朝他飄了過來。帶著理不清的芳香的熱氣拂上他的面頰,他的心頭猛地一震,睜開了雙眼。

  透過飄飛的布簾,他看見,濯發過後的她,將她那一頭瑩瑩閃亮的發,披掛在木桶的邊緣晾乾,一縷一縷的水珠順著她的發梢靜靜滴下,水色銀光鋪在她露在木桶外的玉臂上,晶瑩滑膩的,像塊無暇的美玉散放著光澤。此刻的她,正順著月光仰起纖頸,仿佛舒暢地在享受著被熱水包裹住身軀的暖融,並在唇邊逸出一抹醉人的笑意……

  暗湧紛紛在他的心底升起,欲望像一把無情的刀刃,直捅向他的心房,剖開他的武裝,剖開他的防備,直直地沖向他空曠的心頭。

  忍耐像股疼痛,激撩著他的神智,他的目光無法不被她牽著走,他屏息地看著水珠悠悠地滑下她的臂膀,滴落在地上,仿佛在他的心版上響起陣陣清脆的回音;她那曾經被他啃咬過的耳垂,依舊帶著絲絲紅痕,但那紅痕此時看來,卻像是個他曾留在她身上的印記,提醒著他,他曾那麼親密地與她接觸過,他曾將她采樓在懷裡,用他的唇、他的齒輕咬而過;她那被水氣潤澤過的豔麗紅唇,仿佛是顆令人垂涎欲滴的果實,正等著人來採擷……

  他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是個受誘者。

  逐漸成形的欲望朝他淹過來,幾乎將浮浮沉沉的他淹沒;即使明知道只是她的手段而已,可是他就是不爭氣地受誘,他覺得自己只是顆滄海中的粟粒,只消一陣大浪打來,他便沉沒在這一片勾人振魂的欲海襄了。

  聆聽著他喘息不定的氣息,浸泡在暖和了她全身的熱水裡的若笑,唇邊揚起了一抹細緻的微笑是誰說他不想要的?是誰將她推拒得遠遠的?。

  在這種景況下,她就不信他的定力就真的那麼高強。但在誘惑著他的同時,她有一種驕

  傲,一種獲勝之外的驕傲。他就像是個磐岩不動的巨石,無論她如何敲打,都打不進他的心坎裡。是他自己說過的,他不會動心,他鄙視她的身分,可是現在,她反倒以她的身分為傲,因為他那麼看不起的人,竟能撩動起他,這對他來說,定是個極深的挫敗吧?他一定是恨著,在恨她之外也恨著他自己,但那股恨意,在她嘗來,格外芳甘醇美。

  她自熱水中起身,在拭去身上的水珠時,她聽見他的抽氣,這令她忍不住微笑於心。她刻意緩慢地穿好衣裳,將半幹的長髮攏起.在腦後梳成一個鬆軟欲墜的寶髻,赤著被熱紅的小腳走向布簾,一把掀開。她迎上一對沉鬱得深不可測的眼眸。

  封貞觀折斷了手中的乾柴,筆直地走至她的面前,胸膛急速的起伏著;苦笑等著什麼將發生,靜靜地借著火光凝視他的臉龐。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失落感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又失敗了一回。

  封貞觀拋去了手中的斷柴,穿過她打開了小屋的大門,隨後將門重重地甩上,回聲在她的腦中久久不散。

  她倚靠著窗,看著他打開小屋旁水井的井蓋,自井裡頭提出一桶又一桶冷寒得快要結冰的並水,一桶桶當頭澆下。。

  雖說是功虧一貫,但她也並不是沒有半分成功的,若笑靜聽著嘩啦啦的水聲,緩慢地踱至熱烘烘的柴火旁,露出一抹毫不同情的笑意,輕輕哼起愉快的小曲。呵呵,天氣很冷喔。

  受過一次刺激的封貞觀,從那一天起,性子變得更加陰冷,而以為自己贏得了一場小勝利的若笑,從那一天后,無論她再怎麼洗澡、再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來誘惑他,他就好像是將自己包上了一層保護膜,任她怎麼戳也戳不破,左攻右擊,也無法讓他皺一下眉頭。

  氣死人,怎麼會有這種勾都勾不來的男人?說他木頭他又不是木頭,說他不解風情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在做什麼,說他沒有反應,可是他又不是完全的沒半點感覺。

  老天,她真覺得好慪!她凝若笑,堂堂的蘇州城花冠姑娘,又再度踢到了鐵板,而那塊鐵板封貞觀好像也將他的修身大法的火候練得更上一層樓,而且還時而有意無意地在唇邊泛著一抹冷笑,仿佛在嘲笑著她似的,反倒是讓她嘔得吃不下也睡不著。

  「妖怪、和尚、活死屍、不長眼的怪胎……」若笑邊喃念邊折著手中的枯枝,一根根地將它們扔進燃燒的柴堆裡。

  寧靜的雪地裡,就只有若笑蹲坐在樹下析著枯枝出氣,而那個讓她又嘔又不甘心的封貞觀,在找到今晚的落腳處後便離開了她,到林裡的更深處去尋找生火的乾柴。

  一柄冰冷的利刃忽地擱在她的頸間,令她征了征,停止了手邊的動作。

  「我不管你是誰,不過你要找的對象一定不是我,你找錯人了。」無法回頭的若笑瞬間收拾起散漫的心情,渾身緊張地問著身後那名莫名其妙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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