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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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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聶微怒地攏著雙眉,她既不愛他,何必將這塊對她早已無意義的石頭握在手裡?是為了它的價值?或她想紀念他當年的愚蠢嗎? 在離開六扇門前,左容容曾指定他得把這塊寶石拿回來。他曾毫不吝惜地將這塊寶石贈予梵瑟,而她給他的回報是什麼?他愈想心境愈冷,也揮去了先前被她喚起的感覺,伸手掰開她的纖指,取回該回到他劍上的寶石。 當他的掌心一觸及那塊寶石時,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怎麼覺得這塊寶石的感覺變了?他記得當年這塊寶石摸起來滑嫩似凍,現在怎麼會覺得斑駁粗糙? 他拿起手中的寶石,怎麼也看不出這塊寶石有什麼改變,可是既無改變,為何觸感卻是不同?他納悶地將寶石靠近燭火想看個仔細,在燭火的照映下,光線穿過了遍體通紅的寶石,映上他的眼瞼,然後,他的氣息猛然一窒。 造形渾圓色豔似火的寶石上,刻滿了細細麻麻比螻蟻還小的字體;他硬著嗓,一字一字地讀著。 蓋聶、蓋聶、蓋聶、蓋聶…… 「蓋聶」這兩字密佈在整顆寶石上,不留一點空隙。 她把他的名字刻在這塊寶石上?她用這種天底下找不出幾個工匠所能及的技法,將寶石上列滿數百上千的字,而且,只有蓋聶這兩個字。 蓋聶的情緒不再不動如山,多年來刻意建築起來的鐵硬心防漸漸開始崩落塌陷。 就算她刻石的手藝再好,他也從未見過她刻過這麼費功的石刻。如此細小的文字,是多麼地傷神傷眼?他說過,這塊寶石的面積太小,不能讓她拿來刻首詩,只能刻些字讓她消遣消遣,而她,不但將他的名刻在上頭,細微的刻功,似是生怕傷至寶石本身,一刀一刻都輕輕淺淺的,而上頭的字體卻是如麻又清晰……在刻他的名時,她是否也念著他? 在蓋聶的心房因地而攪亂失序時,睡夢中的梵瑟喃喃囈語,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蓋聶在她的床邊彎下身子,側耳聆聽她的夢囈。 「蓋聶……」 一聲一聲的呼喚從她的口中逸出,一聲一聲地打在他的心頭上,推他人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蓋聶不願去想她為何要在夢中喚他的名,他的心根本無法讓自己再想著她,因為只要想著她,他使會愈陷愈深,愈恨愈苦。 受不了她頻頻的呼喚,他激動地搖著她的肩要她清醒,要她起來把話說清楚。 「梵瑟。」他搖了一會兒,熟睡中的梵瑟沒什麼反應,氣息依然均勻。 她怎會睡得這麼沉? 蓋聶又伸手去推她,並加大了音量,「梵瑟!」 梵瑟的雙眼依然緊閉,沒有因為他的搖動和音量而蘇醒過來。他惱火地拉著她的手想解開她手上的鎖銬把她拉起來,一碰到她的脈穴,他才發現她也像水兒一樣被點了穴。 難怪他怎麼弄她都不會醒,原來是被點了睡穴;可是,為何要對她點穴? 一個個問號逐一浮現,也逐一堆積在蓋聶的心底。蓋聶覺得自己不但落入了被她捕獲的謎網,也落入了一座是非恩怨都難解的迷宮之中,想殺她的念頭飄得老遠,反而想解開心庇疑惑的念頭不停的壯大。 梵瑟的衣袖因他的扯動而攤開了來,露出雪白的臂膀,一道道怵目驚心的傷痕也攤露在燭火下,令蓋聶的眼瞳在不經意的一瞥後,再無法移開。 她手腕上斑斑的刀疤,讓他的胸口緊窒;他再掀開她另一邊的衣袖,同樣令人震驚的傷痕再度曝露在他的雙眼下。一種揪人心的痛直朝他心房撞擊,遠比他當年所受一切苦楚來得令人難忍。 她……自盡過? 這麼多的刀疤,他無法想像她自盡過多少次,更無法理解她一而再、再而三想死的原因。在看著她的同時,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覺得這樣的她,又再度將他的心給撕裂了。 「蓋聶……」 睡夢中的梵瑟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右手空蕩的掌心張合著,似在尋找被拿走的寶石。在找不到手中的寶石後,她的眉心深蹙,睡容也不再安穩,抹上了一層令人感到不舍的哀愁。 在不忍之下,蓋聶又將那塊寶石放回她的掌心裡。見她眉心漸漸舒散,嘴角泛著笑滿足地握著那塊寶石,他忍不住俯身將唇停留在她含笑的唇上,尋找她唇邊往日的暖意。 他還記得今晨吻她時她的茫然,她甚至忘了他的吻似的,傻傻地愣在原地任他為所欲為;在那時,他吻不到她唇裡甜甜的滋味,而此時,他不但也吻不到她甜美的滋味,反而更覺得苦澀。 撫著她的唇瓣,他不知如何處理心頭龐大的矛盾和迷亂;他既是恨她,又不忍動手殺她……在他覺得自已被她傷得那樣深時,她的身上卻有著比他更多的傷痕;當他以為他和她都早已不再回顧過往的情愛,她卻又手中握著刻滿他名字的寶石,並在夢中喚著他的名。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雖不明白發生在梵瑟身上的事情起始和來由,但他明白他無法在心緒雜亂無章的情況下動手殺她。至少,她要給他一個交代,她得親口告訴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五章 第一晚沒殺梵瑟,不代表蓋聶就此放棄了他的誓言。 從蓋聶返回故里的第二日清晨起,梵司馬府邸就掀起了一波波滔天巨變。 梵天變在即州各處事業行號的管事,紛紛在晨霧未散時分便來急叩梵司馬府大門。 一夜之間,梵府所經營的布莊慘迎祝融,米行糧米遭人盜盡一空,錢莊寶庫遭竊半兩無存,水陸貨運行號在夜間道人破壞船隻車馬,長年深受梵府高視所苦的佃農紛紛上門拿著銀兩贖契,梵天變所蒙養專司扮演洗劫盜匪的死士,也在一夜之間道人殺盡;而每一個遭毀破滅之處,皆留下一個記號——九宮門火霞印。 梵府五年來所有的成就與財富,在這日初陽升起時,已不復見。 梵天變一早便召集了兩名親弟與所有行號的管事,任由爭嚷著要闖進來的佃農們在府外大鬧——已無大批人手來維持武力權威的梵府,也只能讓那些佃農們在外頭鬧著。與外頭的人聲鼎沸相較下,梵天變所虛的廳堂猶如森羅殿般沉靜肅然。 每個向梵天變報告所掌行號損失的管事,在報完災情後即被怒火中燒的梵天變一掌擊斃,管事們的屍體一個接一個地被家僕拉出廳外。呈報到後來,管事們不敢再向梵天變陳述事實,個個揮著冷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下一個。」掌心的血漬未幹,梵天變又冷聲叫喚準備上前受死的管事。 「大……大少主……」掌管鹽田的管事伏跪在梵天變的腳前,淚汗齊流地不停朝梵天變磕頭求饒。 梵天變一把掀起他,「說,是不是在牆上又留有九宮門的人霞印?」 「是……是的……」鹽田管事睜著銅鈴大的雙眼,驚抖懼怕地承認。 鹽田管事因恐懼而拉長的嗓調還未盡,梵天變轉眼間就將手中的人狠扔至牆上,讓遠處的家僕又忙著將另一個倒地不起的人拉出去。 這些年來,總是比兩名火爆親弟更冷靜自持的梵天變,在今日終於大變臉色,難得的狼狽與暴怒盤據在他的身上,陰細的眸子裡充滿了憤怒的血絲。 「一群廢物!我養著你們,就是讓你們任由蓋聶把我的心血毀盡?」成千上百的人居然抵不過一個蓋聶,而且還是在一夜之間就輕易地被毀了,連那三百個養來殺人與護府的死士,居然都被大開殺戒的蓋聶無聲無息的滅了! 無人敢應梵天變的話,廳上每個人都緊閉著嘴,拼命祈禱下一個不要輪到自己。 梵天變愈看眼前這些無用的人愈是礙眼,忍不住扯著嗓子大吼,「都給我出去!」 從梵天變口中聽見可以保命的這句話後,在廳上的管事們慌忙奪門而逃,留下的只有也是處在狂怒之中的梵天殘與梵天焰。 整個廳裡泛著殘留的血腥味,梵天殘抹了抹鼻尖,覺得氣味刺鼻使他沒興趣留下來再發火,腦子裡只想馬上出門去找蓋聶算賬。 他突然朝地板重重一踩,起身就往外頭走。 「梵天殘。」梵天變陰沉地叫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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