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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射吧。"幽幽的請求聲像子夜的冷風,滑過蘭析的耳。

  "如果我不射呢?"他緊握手中的箭間著,胸前的傷口發燙難忍。

  "我要離開。"她轉過來,表情淒然,"我要回去黑暗裡。你射中、射傷了我,我便留下。"

  蘭析覺得自己的胸口因她而被刨了一個大洞,胸膛裡的心震震碎裂,再也無法癒合。

  他心如死灰地拿起弓,他不能允許她似嫦娥般,背離叛逃他千里之遙;她是他的,即便是魂魄也不許離開他!可是……

  所有的毒性呼應他的心碎徹底將他擊潰,他握著弓不支地倒下。

  "蘭析?"斂影大驚失色快步跑回他的身邊。

  劇烈的痛苦中,淚浸亮了他的黑瞳。

  "你要我怎麼射我的心?"蘭析氣息孱弱地問,雙眼先她一步合上,緩緩地,從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淚。

  "蘭析!"

  "我慢了一步?"

  衛非從窗口輕巧地躍入,銳利的眼眸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蘭析身上停住。

  自從把蘭析連抱帶拖地帶回宅子後,一直跪在蘭析床前直掉淚的斂影,被這個陌生的男聲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著向來人,怕這個陌生人會對蘭析不利,連忙擋在蘭析面前,害怕地打量這個一臉訝異的男子,不曉得他是怎麼無聲息地迸人宅子裡的。

  "你是誰?"這個面孔斯文俊美的年輕男子是誰?是剛才蘭析沒殺掉的人嗎?

  衛非挑高了眉看她對蘭析如此保護性的動作,薄薄的唇咧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衛非。"他走向床邊,又惹來斂影的高度緊張。

  她伸長了手攔住他,"你想對蘭析做什麼?"誰是衛非?他在半夜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一直朝蘭析走過來?

  "姑娘,我來救命的,蘭析是我的老友。"衛非好笑地舉高手以示無害。

  "救命?你能救他?"斂影帶淚的眼眸綻出光芒,對這個自稱是蘭析老友的人露出期盼的眼神。

  衛非揮著手,"請你往旁移一點好嗎?我得看看他。"

  斂影連忙讓出位置,看這個叫衛非的人坐在床旁狀似老練地為蘭析把脈。

  不妙,毒進心脈,內力耗失得只剩一成。照這個樣子看來,蘭析八成是在痛暈之前還硬撐到最後一刻…

  衛非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俊秀的臉龐上有散不去的陰霾。

  "不能再等了。"衛非一手攬起蘭析的肩頭張開他的嘴,飛快地喂他囈下一顆藥丸。

  斂影睜大眼,看他就這樣喂了蘭析一顆不知名的藥丸。這個人是大夫嗎?他喂藺析吃什玄呀?

  "你……讓他吃了什麼?"她緊張的拉開他的手,觀察蘭析的臉色。"他的解藥。"衛非對這名對蘭析過分關懷的女子有了濃厚的興趣,靈活的腦子轉了轉,大概猜到了她是蘭析的什麼人。

  "解藥?他得了什麼病了"斂影心急如焚;是什麼病需要囈解藥?

  "你不知道?"衛非比她還訝異。蘭析連這點也沒告訴她?這小子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我……"斂影慚傀地低下頭,第一次承認她對蘭析真的瞭解得不夠多。

  "蘭析中了毒,每月月底必須服用解藥。"衛非淡地解釋,等著看她的反應。

  "月底?今日已經是初二了!"斂影聽了更是六神無主,驚惶的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掉。

  難怪他這幾天身子冷冰冰的,問他哪兒不舒服又不說。他中了什麼毒?一直在忍耐的他痛苦嗎?為什麼不說出來讓她分擔?

  衛非挑揚起劍眉。

  她和蘭析果然是這種關係。

  "這小子拖到毒發都沒回去吃解藥,就算他的醫術再高強,也只能為自己延個兩日,我再不送藥來,他就一命嗚呼了。"好險他及時把藥送來,再慢半個時辰,他在明年的今天就要幫朋友掃墓上香了。

  斂影心頭惻惻地疼痛著,不舍地撫著蘭析冰涼的臉頰。

  "他什麼都沒對我說……"她難過的低下頭。

  他獨自難受了多久?她早該知道他的不適是別有原因的,她為什麼不多關心他一些呢?她該機敏一點,多體恤他一些的,可是……做到這些事的人都是蘭析,沒做到這些事的人,都是她。

  "他的性子本來就是這樣。"衛非笑笑地安慰她,但投射在蘭析身上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臭小子!在他們這群朋友面前都有話直說,也總是對自己的命寶貝愛惜得緊,沒想到一到了外頭,反而在這個女人面前惜言如金、逞強裝蒜,連會送命的中毒大事也沒提到半句。

  斂影自責得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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