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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仟陌不能克制地捉緊巫懷賦冰冷的手掌大喊,"解藥,給她解藥!"看她受疼的樣子,再不給解藥就來不及了。

  "此毒世上無人可解,連華伯也無救。"巫懷賦推開他,不留一線光明的生機給斂影。

  白扡陌頓坐在地,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

  "娘!爹!"斂影從地上困難地站起,淒厲絕望的聲音在風雪裡單薄地迴響,空蕩蕩地,沒有任何回應她呼喚的聲音。

  冰冷的雪花漫天蓋地的將她小小的身子埋沒在天地間,地上的積雪令她舉步維艱、掙扎難行。她一手捂著灼痛失明的雙眼,一手茫茫地在空中揮舞著。腳下一踩空,她又跌進深雪裡,甸甸爬行。

  聽著斂影悲鳴似的聲音,白扡陌難忍鼻酸,他張眼望向那個絲毫無憐惜同情的巫懷賦,含悲質問:"用她的一雙眼,換你錦衣華服的一生?"以巫懷賦的年紀,再享福也不過十年二十年,而這個女孩卻還有好長好長的人生,無止境的黑暗卻等著她度過。

  "將她帶回天狩閣。"巫懷賦看了她一眼,轉頭對他交代。

  "其他的人呢?"已找到他要的替身卻不放走這些無辜的村民……白汗陌雖是明白巫懷賦的甩心,卻要自己不那麼想……

  "殺了。"比這個冬日更冷的聲音剛加入風中,立即被強勁的風勢吹得破碎難辨。

  但白扡陌還是聽見了。他忍不住求情道:"這裡是你的故鄉,他們每一個都是你的同鄉親人呀!"

  巫懷賦揚起大耄將冰霜排隔在他貴重的衣裳外,"放把火把這地方燒了。我已經找到一個可以永遠當我替身的人,我再也不需要什麼故鄉!我的身分不會像他們這般低下卑微,我將永遠站在皇城的高處。"

  勾揚著滿足的嘴角,巫懷賦腳步穩健地朝華麗暖和的轎子走去,一點也感受不到霜雪的冷意和白仟陌的傷悲。

  風雪愈下愈大,呼嘯的風中摻夾了更多人的哀號。倒在雪地上的斂影漸漸無法辨識那些聲音,四周的寒冷密密的將她包圍,她的意識。她的四肢都被凍得不能動彈。忽然,有一雙手落在她的臉上,細細地為她拭去雪跡,輕柔溫暖的大衣將她的身子緊裹,遮去了所有風雪和寒冷。

  她直覺地躲避那份令她又驚又俱的溫暖,但白仟陌圈著她不放,徐徐地拍撫著她戰慄不已的背脊,在她耳邊柔柔勸哄。他將自己心中僅剩的暖源供給她,教她不要害怕突然降臨的黑暗,教她該怎麼拒絕那份失去親人的恐俱,一點一點的讓她放下心防,讓她知道她現在能夠依靠誰。

  斂影試著睜開眼睫,無奈卻發現雙眼不聽她的使喚,緊緊的牢閉,無法睜開。

  "我的眼晴……"她掩著臉,不能遏止地哭了起來,哭那再也無緣親眼見著的未來,和剛從她生命中逝去的昨日。

  白仟陌握住她的手,將一面水光激豔的鏡子交給她,"別怕,你還是能看見,以後……這就是你的雙眼。"斂影撫摸著沒有溫度的鏡面,急切的想借由手心的感觸再次看到她剛失去的一切。

  白仟陌流下淚,將她茫然摸索的模樣深深印記在心底。

  "有一天,你會再度看見,也許要十年、二十年或更長久,但你要相信,它一定會來臨。"他衷心期盼發生在她身上的其的只是場噩夢,當她夢醒了,不會再淒涼無依。

  就著水鏡,一道朦朧的人影在斂影的心底泛起,穿過層層的黑暗向她走來。她逐漸看清楚,一輪光華圓滿的明月、一把銀亮的彎弓在那名男子身後閃動,當他轉身時,灼灼璨璨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

  "你明白嗎?"白仟陌擁緊她,聲音飄進霜雪裡。

  第一次以手代替雙眼的斂影,用指尖及掌心看著鏡中從未見過的男子,輕輕地點頭,許下一個自己也不明白的承諾。

  十年後

  京城裡,由第一神捕左斷親自坐鎮的六扇門,門內的衙役均是由全國各地集結而來的精英,在左斷的統領下,上為皇親下為百姓屢破奇案,每個月接的案子,比京城裡規模最大的衙門一年的分量還多上數倍,可上表奏揚的功績多得無法一一細數。但是……

  最近六扇門逐漸有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趨勢,景氣差得從以前捉皇榜上的要犯及江洋大盜,淪落至捉捉小偷、土匪或是救火捉蛇、守望相助,生意一天比一天清淡。

  六扇門的業績會退步,實在不是六扇門失去緝拿要犯的看家本領,而是因為左斷讓五個已經決定好處斬日期,插翅也難飛的欽命要犯從他的手中跑了。此事一宣揚出去,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再沒有人相信左斷第一神捕的金字招牌,連關在天牢裡的人犯都能不翼而飛,哪能冀望左斷為百姓辦什麼事?然而就在六扇門正下方,則恰巧住了五個左斷找得快發瘋的欽命要犯。身為六扇門懸賞榜單上前五名的蘭析,正在他所居住的地底石宅大院裡閉門煉丹。

  蘭析小心翼翼地將藥瓶裡毒性極烈的鶴頂紅,仔細地在藥丸上頭倒出一滴,接著滿頭大汗地站在炙熱的爐火前,全神貫注地凝視丹爐裡即將產生的變化。

  這裡已經一個多月,蘭析煉丹也煉了一個多月,每天都在研究該如何解自己身上所中的不明奇毒。可是對他和其他四個同伴下毒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正義光環永不生銹的左斷……唯一的親妹子左容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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