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真命聖女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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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凡長睫顫了下,啟口問:「禦門,這宅子何時多了個糕餅大廚?」 「呃……我不清楚,府裡雜務向來是如霜打理的。」禦門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臉色,卻無從分辨他的喜怒。 驀地,衛凡快速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廚房而去。 「欸,表哥?」顏芩不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就見禦門也跟著他的腳步而去,這書房裡頓時只剩她和丫鬟。 她頓了下,遣退了丫鬟,翻開他擱在桌面的賬本,把文字逐項記進腦袋裡。 廚房外的青石板上,有抹白底穿著大紅牡丹的身影,正輕柔地將玲瓏一把摟進懷裡。玲瓏在她懷裡漾開笑靨,撒嬌似地偎進她的頸項,微風將兩人銀鈴般的笑聲吹進他的耳裡,教他不由得怔忡站在原地。 曾經,那是他非常渴望的一幕,多少次在午夜夢回欺騙自己,待他一覺夢醒,最愛的女人會抱著他最疼的女兒出現在眼前。 然,日復一日,夜複一夜,渴望未曾實現,教他死絕了心,然而此刻,那曾經最深深渴望見到的畫面就在面前,教他以為死去的心,隱隱惻動,拉扯著自以為痊癒卻未曾平復的傷。 痛,在瞬間爆發,夾雜著不敢確認的膽怯,野蠻而囂狂,像要將他吞噬一般,逼迫著他—— 「葫蘆!」 那近乎破碎,隱藏渴求的呼喚,彷佛歷經了無數個心碎的夜,一遍遍地在夜裡呼喚她歸來,愛得有多深濃,呼喚就有多聲嘶力竭,那撕裂般的呼喚,教葫蘆怔在原地,不敢回頭。 他認出她了嗎?還是……他一時錯覺?她不敢回頭,就怕又要再次面對他的淡漠。她這一輩子嘗盡他的溫柔,不曾被他漠視,他的淡漠就像是一記記的鞭笞,痛得她無力承受。 「爹爹!」衛玲瓏朝他猛揮著雙手。 衛凡視若無睹,目光死死地瞪著那抹柔白又鮮豔的背影,直到餘光瞥見那頭灰白髮絲,瞬間覺自己竟如此動搖,把她當成了葫蘆。 他這是怎麼著? 葫蘆死了……他再三確認,足足等了她三個日夜,等不到她清醒……她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他為什麼還不死心,為何如此輕易被煽動? 希望瞬間碎成一地絕望,教他滿心期盼化為兇猛怒火!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怒火猛烈襲向她。他一個箭步向前,手正扣上她的肩頭,欲將她轉過身時,卻覺掌心所貼覆的肩頭那般纖細,但不覺骨形突出,而是有圓潤的肉包覆著。 曾有術士說過,葫蘆是女子奇相,瘦不露骨,是旺夫萌夫之相,千萬個女子之中,唯有一個。她…… 「爹爹、爹爹,你不要生氣,是我硬要葫蘆留下來的。」衛玲瓏趕忙拉著他的手,小臉滿是傷心。 「爹爹,不要趕葫蘆走,玲瓏喜歡葫蘆陪啊……」 不只是衛玲瓏著急,就連在廚房內的幾個廚娘丫鬟,也被那聲暴吼,嚇得聚集在廚房門口張望,慌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唯獨在廚房內的如霜,老神在在地顧著大灶,壓根不受影響。 衛凡滿腹怒火,在這碰觸瞬間近乎消弭不見。 葫蘆始終垂著眼,光聽他的話語,她便猜得到他的心境。他必定是滿腹期份成了絕望,化為怒火殃及她。 她不惱,只是心憐他。 他認不出她,不是因為他不記得自己,而是他礙於身分不敢期盼,他必須捍衛著衛家皇商之名,而不敢有太多渴望,就怕他人利用他的弱點,趁隙攻擊。 有一瞬間教他以為是她回來,代表著她仍是如此能撼動他的心,他對她的愛未曾變過,還是一樣愛得癡狂。 「爹爹……」兩人僵侍著,凝滯的氛圍教衛玲瓏嚇出滿眶淚。 衛凡垂斂長睫,壓下心底的疑惑,伸手要抱女兒,才驚見女兒一頭烏髮竟花白了不少。 「你這是怎麼回事?」一把將她抱過,他才發現原來是滿頭麵粉。 「爹爹別氣,我只是跟葫蘆覺做糕餅,不小心將麵粉給沾上頭髮。」她不斷地拍著發,就怕爹爹生氣,因此遷怒葫蘆。 「……你學做糕餅?」衛凡啞聲問著,比對兩人的白髮,腦海中閃過奇異的想法,他卻不允這想法繼續彭脹。 「嗯,爹爹要不要吃?待會要炸的是鹹烙餅,葫蘆說那很好吃的,我雖然還沒吃到,但我想肯定比九叔叔做的浮水餡餅還好吃,爹爹要不要嘗?」衛玲瓏話說得又快又急,一方面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則是希望他至少先嘗過鹹烙餅再處置葫蘆。 說不定吃了鹹烙餅之後,爹爹就會改變心意……她是這麼想的。 衛凡豈會不懂她的心思。 「咸烙餅包的是什麼料?」他低聲問著。 「呃……」衛玲瓏偏著小腦袋,發現爹爹是看著葫蘆發問,於是探手抓著葫蘆的發。 「葫蘆,我爹爹在問你呢。」 呵,爹爹想問,那就代表爹爹不氣了,對不。 葫蘆極意外地回頭,對上他教人讀不出思緒的眸,啞聲道:「裡頭包的是蔥花和蝦仁。」 衛凡魅眸眨也不眨地凝睇著她,一樣呢……葫蘆做的烙餅也是這口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快瘋了?為何明明是不相似的人,他卻開始感到熟悉?明明極力遏抑的心,為何卻因為這些相似而暴動著。 不是葫蘆……不可能是葫蘆,可為何他竟會生出她就是葫蘆,這般可怕又荒唐的念頭? 她和二娘同居一室,她用和葫蘆相似的嗓音,用最熟悉的稱呼叫喚他,用最教他思念的糕點誘惑他,他不該信任她,甚至該立即將她趕出府,讓她沒有作亂的機會,可是……他為何猶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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