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冒牌公主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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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愣地坐在地上,余光瞥見柳九和柳芫從他身旁跑過,進了她的房,查看著已經無生息的柳堇。 “華逸,你給我清醒一點,難道你沒發現,柳堇的魂魄還在肉體裡?!”崔頤目光不善地蹲在他面前。 聞言,華逸失焦的陣逐漸凝聚起來,猛地抬眼,這才想起壓根沒有拘魂的鬼差接近,那麼——“她……還活著?她能活著?” “誰知道呢?” “什麼意思?” 崔頤正欲開口,便聽見柳芫在裡頭哭喊著,“二爺,九姊說五姊胸口上的木槍不能拔,可不拔沒法子救啊!” “先不用管她沒關係。”崔頤涼聲說著。 “你在說什麼?!”華逸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崔頤笑得壞壞的,往後頭一指,問:“你瞧見什麼了?” 華逸怒目瞪去,驚見銀杏樹上的黃澄葉子竟不斷地掉落,彷佛失去了生命力,急速凋零。 “這是怎麼回事?”他呐呐地道。 銀杏樹是最堅韌的樹,抗旱耐寒,可以活上數千年的,怎會無故凋零? “近千年前,有位南朝的公主進了地府,自願在忘川上擺渡,不論年限,只求有朝一日,能與殺了她的男人相逢,且,同命同壽。”崔頤突道。 華逸愣愣地瞪著他,聽著他又道:“她呢,在忘川上擺渡,不斷地與殺她的男人擦身而過,看著他的身影,壓根不管她也許必須在忘川上擺渡千萬年,才可能實現祈願。” 崔頤在威鎮侯府見到柳堇時,他就知道她定是記得一切的,因為她看他的眼神一樣不耐煩。 華逸殷紅的眼如月華輕覆,啞著聲道:“你騙我……時間不對,我遇見柳九的娘時,柳九那年五歲,同一年,忘川擺渡者才剛卸職投胎,我記得一清二楚。” 當年柳九的娘早逝,逃過了拘魂,一直守在女兒的身邊,直到他找到她,又心憐她不舍孤女遭正室欺淩,所以破例允她守著柳九,直到柳九遭人害死,他才出手助她還魂。 而她是擺渡人……擺渡人總是穿著罩衫,從頭罩下,他從未正眼瞧過擺渡人的面貌……怎會是她?可如果不是她,為何方才她會要他下黃泉問閻王為何騙了她? “照理說,擺渡者確實是該進六道輪回,但是閻王自有安排,替她挑選了最適當的時機,最適當的人選,讓她進入了輪回裡。”崔頤拍拍他恍惚的臉。“你知道為何要如此安排?” 華逸神色惶然地搖著頭。 “因為要讓她在這一世裡還清她該還的,只要渡過這一劫,往後就能與你同命同壽。”崔頤指著就快要圮倒的銀杏樹。“慶倖的是,當年你開了口,要這棵銀杏樹守護她,它在這裡守了近千年,到最後,連命都給了。” “現在我該要怎麼做?”他抓著崔頤就像是溺水者抓著浮木,求著最後生機。 “你得要先讓銀杏活過來,再把自個兒的傷養好,她應該就沒事了。” 聽似簡單,但對他而言—— “我根本沒有辦法碰觸花草樹木。”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要如何讓銀杏樹死而復生? 崔頤啐了聲。“想清楚點,華逸,不是每個人下了地府都能無償成為地府判官,你就是有那麼點能耐讓閻王點頭,讓銀杏樹願意為你守著她,我都說這麼白了,你還不懂?”唉,真是個沒救的孩子。 起身拍拍屁股,崔頤回頭踏進柳堇的房,把華逸的文判筆收回,將金玉律的魂魄和逃魂一併收入袖中,再將柳堇抱往隔壁的房安置。 “二爺,我家五姊真的有救嗎?”柳九壓根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傷勢,就算要她救,她也不知道要從何救起。 “有,只要那傢伙想通。”他回頭指著已經試著走近銀杏樹的華逸。 傷痕累累的華逸停在銀杏前的幾步外,光是踩在掉滿銀杏葉的地上,就像是烈焰在腳底焚燒。 “請你救救她吧,請你別再凋零了,再多給她一點氣息,讓她熬過這一劫。”他啞聲請求著,卻見銀杏樹依舊飄落銀杏葉,他垂著眼,痛苦地閉了閉眼,突地看向側間,長指一勾,原本戴在她頸間的錦囊瞬地飛到他手中。 他吸了口氣,微顫著手打開了錦囊。“這是當年千華寄給我的銀杏葉,是屬於你的一部分,你就收下吧。”他拿起錦囊朝銀杏樹撒去,點點如沙粒般地燃著星光,讓銀杏葉不再飄落。 見狀,他不禁低低笑出聲。“原來,你不是為了我守護千華,而是你自願守護她……”銀杏樹拉開的界是恁地強烈,原來是厭惡他……在那段他遠在霧城的日子裡,千華日日與它交談,教它心甘情願守著千華,痛恨著殺了她的他。 把千華藉它寄出的思念還給它,多少能慰藉它一些。 拖著疲累不堪的腳步踏進側間裡,他搖搖欲墜地問著崔頤。“然後呢,我該怎麼做?”崔頤笑眯眼。“把傷養好吧,你現在像個鬼。” 華逸哼笑了聲,乏力地倒在柳堇身旁。“我當鬼很久了……” “好好睡一場,待你醒了,再到柳堇夢裡將她喚醒。”崔頤輕勾笑意,聽著外頭的騷動,眉眼不抬地道:“九姨子,你家相公到了,房裡那具屍體就煩請他處理。” 連泰行通知他,官府抄家時不見金玉律身影,他就覺得不對勁,待見鬼差莫名朝青寧縣而去,出現了不該死的名單,他便帶著柳芫找了柳九,一併將人給帶到青寧縣,幸好,還來得及。 他得要好好想想,待華逸清醒後,他要怎麼討這個人情,更要好好想想,待柳堇清醒後,他可以跟他娘子要多少糕餅,光是想像……真是幸福。 她獨自坐在榻前,日復一日,和銀杏樹無聲交談,傾訴的是她說不出口的思念和愛戀,等待著那個永遠不屬於她的男人回到她的身邊。 她睡在銀杏樹下,看著黃澄的銀杏葉繽紛落下,像是無聲的安撫,她笑眯了眼,在溫柔的安撫裡沉沉睡去。 多盼望,永遠不要醒。 因為夢醒時,她必須面對別的女人偎在他的懷裡…… “千華,該醒了。” 熟悉的嗓音輕喚著,她緩緩地張眼,覆蓋在她身上的銀杏葉如蝶般飛揚著,她抬眼,瞧見了魂牽夢縈的人,淚水不覺奪眶而出。 “對不起,費了點功夫才來接你。”華逸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再次張開眼,屋內熟悉的擺設,還有他如往常般溫柔的笑臉,她沙啞喚著,“四哥,我好像睡了很久。” “是啊,睡了一個月,年關都近了,我心想你要是再不醒,幫你做好的喜服要給誰穿才好。” “喜服?”她詫道。 “娘子,咱們成親吧。”他親吻著她的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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