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養妻好忙 | 上頁 下頁


  §卷一:“易,姻緣”

  大燕王朝,淩霄十三年。

  門窗緊閉的房裡透著一股藥味,格子床上躺著個未足歲的嬰孩,嬰孩臉色臘黃帶青,四肢枯瘦如柴,只剩一口氣。

  床邊的一張圓桌旁,坐著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就在兩人議定之後,青年取出一空白畫軸,交給了少年。

  “……只要握著畫軸就好?”殷遠一臉難以置信地問。

  “對。”周奉言揚起無害的笑。

  殷遠直盯著他,雖說是少年之姿,秀容青澀,但那沉蘊眸底的冷鷙是超齡的沉著。他握了握畫軸,再問一次,“只要如此,你就能替我兒子念玄續上十年的命?”

  莫怪他一再追問,實在是這事太過光怪陸離。

  “是,不過我得提點你,續命,並非讓他的病痊癒,你必須在這十年裡找到良醫醫治他,否則十年一到,誰都無法再替他延命。”周奉言臉上笑意不變地道。“且這十年裡,他的病痛不減,所以只要你捨得他受苦續命,只要你捨得今生無姻緣,便在腦海中想著你欲賣之物,咱們之間的交易就算是成立,而你想要的,我會立刻奉上。”

  殷遠垂目,緊握著手上的畫軸。

  只要這麼做,他就能賣出他的姻緣線,替念玄換來十年壽命?如此簡單?

  他無法不多疑,只因這人是自動找上門的,而且竟可以旁若無人地踏進他位在太行山的寨子……這個男人還是大燕的神官,除了身分尊貴,聽聞他能觀象蔔算,甚得皇上寵信。

  這樣的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直說能救念玄?

  “殷遠,你怕我會誆你?”識穿他的躊躇不已,周奉言不禁輕揚笑意。“怕什麼呢?我也不過是替我的買主找貨罷了,畢竟我也是個牙人。”

  周家雖出神官,但本業是牙行。身為牙人,替買主賣主周旋,從柴米油鹽各種有形的到看不見的無形買賣,延命續壽,榮華富貴,只要有緣,買賣自可成立。

  有形的牙行買賣,他交給了左右手打理;無形的則稱為黑牙,因為見不得光,只能在暗處進行,且非得他出馬,因為只有他才可論斷這無形的買賣能否成立,將交易之物鎖進畫軸裡。

  這是周家血脈的能力,他曾經恨透了,如今卻又無比慶倖,因為他即將得到周家人無法擁有的姻緣線。

  “你要是敢騙我,哪怕你身在皇宮內苑,我也一樣會殺了你。”殷遠抬眼,年少的俊秀眉目乍現殺氣。

  “我可不會自砸招牌。”周奉言笑意不變地道。“我等著呢,殷遠。”

  殷遠瞅著他半晌,緩緩地閉上眼,照周奉言所道,在腦海中想著欲賣之物。他不在乎有無姻緣,甚至只要能讓念玄活下去,他連魂魄都可以賣,更遑論姻緣。

  瞬地,一抹影子躍上了畫軸,周奉言柔和卻不見笑意的眸微亮著,隨即輕按住畫軸,“可以放開了。”

  “就這樣?”殷遠愕道。

  “就這樣。”他收起了畫軸,從懷裡再取出另一支,走到床邊,抖開畫軸,瞬間似乎有什麼掉落在殷念玄身上,那速度快得教殷遠難以捕捉,急步走到床邊,伸手一探,覺得殷念玄的呼息似乎平穩了些,不禁愕然抬眼。

  “真的可以撐上十年?”

  “可以,但也只有十年。”周奉言徐徐地收起畫軸。“這樁買賣說的是緣分,買主和賣主要是沒點緣分買賣是做不成的,這孩子可以再添十年壽,說來是他的造化。”

  有人動了心思改變既定命運,必定牽一發動全身,而最終旁人會落得什麼結果,他一點也不在乎。

  殷遠沉默半晌,低聲道:“歲賜,送客。”

  “是。”站在門邊的少年揚起討喜俊秀的面容,朝周奉言望去。

  周奉言笑了笑,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回頭提點著。“殷遠,往兜羅城去,太行山不是久留之地。”

  殷遠回頭,冷鷙眉目顯露超乎年齡的沉著。“多謝提點。”

  “順口罷了。”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踏出門外,門外護衛拾藏正候著。

  一路被送到山寨外頭,周奉言正要坐上馬車,抬眼瞥見有鷹在上方盤旋,他隨即以指就口,吹出哨音,盤旋的鷹兒隨即朝他俯衝而下。

  他伸出手,讓鷹兒可以站在他的手腕上,再動手解著鷹腳上的字條,攤開,他一目十行,面色益發凝重。

  “爺?”拾藏將鷹兒接過手,等候下文。

  這鷹名喚疾風,養在巴烏城的周府,若非十萬火急,戚行是不會讓疾風傳信的。

  “拾藏,從這兒到東江村……不,到沛縣要多久?”太行山位在巴烏城東方六百里處,而沛縣則在巴烏城南方,渡翻江行車約莫半日,然從太行山到沛縣,山徑難行,路多分歧,難以估算。

  “舍車就馬,日夜加行,三日。”拾藏毫不思索地道。

  “就這麼著。”將字條和畫軸塞入懷裡,他回頭笑望著歲賜。“小兄弟,這馬車要是用得著,就送給殷當家了。”

  歲賜還來不及應答,他已經和拾藏翻上原本駕車的兩匹馬,由拾藏帶路,直朝前方山徑而去。

  向晚時分,一輛馬車徐徐地停在沛縣縣令匡正的宅邸後門。馬車一停,後門隨即推開,一名婆子走了出來,像是等候多時。

  一位小姑娘從馬車走下,一雙水潤眸子直睇著宅院後門。

  “于姑娘?”婆子笑得和氣生財朝她走來。

  “嬤嬤不需多禮,我的閨名是丫兒。”于丫兒不咸不淡地朝她欠身。

  張嬤嬤上下打量著她,雖說衣裳舊了些,發也只紮成辮,但面貌極為清秀妍麗,才十四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可以想見再過個兩三年,必定出落得更加天香國色。

  “嬤嬤?”許是被打量得太古怪,教她升起了防心。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