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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強忍著淚水,晶瑩淚水在背光反射的車燈裡暈出一缸委屈,目光死寂地瞪著眼前混蛋至極的男人。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害得他們母子關係變差,所以她努力地一退再退,不敢奢望他母親會喜歡她,但至少希望自己不要惹惱她,可她忍到最後呢?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她根本就不該屈就,不該強求一段不適合自己的婚姻。

  “什麼約?”宋震遠濃眉緊蹙,不懂哪來的爽約之說。

  “你還想裝?雪屏和你媽一起來拜訪我,臨走之前,我把琉璃星星交給雪屏,要她把琉璃交給你。我以為你會記得我們的約定,你應該會到度假小屋找我,但你卻沒來,我像個傻子在那年秋天流光了眼淚,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人。”

  說到激動處,她掄起拳捶向他的胸膛。“我都沒對你興師問罪了,你憑什麼責怪我?明明是你不要我!”

  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痛?她以為四年前大痛一回之後,她不會再痛,不該再痛,但如今掀開傷口一看,傷痕未愈,還血肉模糊地汩汩出血。

  她本來沒打算要說的,為何要逼她說出口?

  “雪屏沒有交給我。”他任由她捶著,伸出雙臂,將她緊摟進懷裡。“她沒有告訴我,她什麼都沒說。”

  他的心神狂顫巨震。她剛才說了什麼?他聽見了什麼?

  字字句句的控訴莫不是她愛他的鐵證?她沒有背叛他,沒有拋棄池,她在那時確實是愛著他的,並不是只有他沉浸在愛情海裡。

  “……你說什麼?”羽良秋頓了下才問。

  偏僻的山道上突地卷起一道風,拂動兩人散亂的發,卻無法撫平兩人激動的情緒。

  他們都沉默了。

  宋震遠煩躁地爬著發,撇唇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度假完回來沒多久後,有天我媽強迫我立刻出國留學,我原想要聯絡你,但我媽拿了兩張附有你簽名的文件給我,一張是銀貨兩訖的切結書,上頭寫明從今以後不再相見,兩人再無瓜葛,而另一張人工分娩手術同意書,則代表你拿掉了我們的孩子……”

  當他看到那兩張紙時,心都碎了,痛楚恨意來得兇猛,頃刻將他淹沒,他無法思考,不斷地問著,她為何要背叛自己?

  在兩人愛得正熱烈之時,他真的不相信她會選擇背叛他,抑或者是,打一開始她就不曾愛過他?

  不管是哪個答案,他都不敢想,所以他逃了,離開這塊傷心之地。

  “我沒有,那張同意書是你媽捏造的!雪屏什麼都沒跟你說嗎?她真的沒有把東西交給你嗎?”羽良秋顫聲,抓著他質問著,淚水不斷地滑落。

  怎麼可能?她親手交給雪屏,她太清楚雪屏的個性,她不可能會蓄意不交給他,難道是被他媽媽發現了,把琉璃星星給搶走?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宋震遠抽著氣,車燈斜照滑落的滾燙淚水,神色哀淒。“我們到底是怎麼了?我們竟是因為這些原因而分離四年?”

  愛得正濃烈,卻被人強迫終止,他滿腔的愛意不知該何去何從,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的靈魂,每想起她一次,總覺得心底又烙下一個傷痕,痛得他不能自己,偏偏他又無法不想念,就這樣反反復覆地將他折騰得快要發狂。

  恨她玩弄他,氣她不要他,卻又好想她,他沒有辦法理智地控制大腦選邊站,只能放任脫軌的思緒再三欺淩著自己。

  每當看見流星雨,想起流星雨,電視報導著流星雨,報章雜誌上刊著流星雨,都會令他沉溺在痛苦中無法自拔。而像是戀上了這種近乎自戕的自虐快意,他噙笑帶淚把自己逼到發狂的頂點,過後才又發覺自己清醒得好痛苦。

  如今才知道,一切原來是有人從中作梗,她並不是不……

  “你還愛我嗎?”他聲音沙啞低喃著,雙手捧著她秀致的瓜子臉。

  還愛他的,是不?否則為何要為他掉淚?為何她的皮夾裡頭還擱著當年捐款的收據?先不管雪屏為何沒把東西交給他,他現在只在乎她還愛不愛他,還要不要他?

  “我……”愛,可是現在還能愛嗎?“我們先冷靜一點。”

  羽良秋開始懷疑自己這四年來痛恨的到底是什麼,直到眼前這一刻,她才發覺那些恨意不過是一團泡沫,一吹則破。他是愛她的,始終如一,但他們卻在彼此不知情的狀況下憎恨彼此長達四年。

  然而真相大白之前,他的訂婚宴可是她親手主持的,他已經不屬於她了,他還記得嗎?

  “我無法冷靜!這個時候為什麼還要我冷靜?!”宋震遠癲狂欲毀,不要再強求他冷靜,他好痛。

  他們因為一個沒有求證過的理由,用恨意包裹著彼此的靈魂,強撐自己繼續活下去,以恨為動力,強迫自己咬牙活得精采,可在夜深人靜之時,卻被寂寞摧殘得快要不成人形。

  是誰造成的?是誰讓他嘗到這份痛的,他非要對方付出代價不可!

  “不要像個孩子。”她深吸口氣,安撫著他。

  “不要說我像個孩子。”

  “但你看起來就像是個孩子。”她哭著也笑著,拿出手帕擦拭他臉上橫陳的淚水。

  哭成這個樣子,淚水恍若氾濫成災到她心裡,抽痛著她無法癒合的傷痕。

  她也想像他一樣耍無賴地哭,但是哭過之後呢?現實依舊得要面對,哭到世界末日都無用,不是嗎?

  “我愛你,我沒有一刻不愛你,四年來雖恨著你卻也愛著你。”他將她發狠的擁進懷裡,像是要拿她柔膩溫暖的軀體安撫自己冷冽不安的靈魂。

  唉,她該要拿他如何是好?他還是跟當年一樣,直率坦言,也不管她聽了之後會不會覺得心痛。

  他沒變,還是跟她深愛的他一樣。

  但,他們可以再相愛嗎?

  “小聲一點。”

  開車載著宋震遠回到山上老家,兩人從後門回到樓上房間,為免驚醒已就寢的父母,他們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地進到房內。

  燈還未開,在門關上的瞬間,他將她壓在牆上,熱切地索吻。

  羽良秋微愕,想掙脫,卻被他狂野的吮吻堵住了抗拒。他吻得狂肆激越,吻得彼此氣息紊亂,呼息交融。

  吻得那般貪婪渴求,那般無法割捨,吻得她心都痛了。

  她的理智如水,在他的熱情之下沸騰得快要蒸發,雙手環上他的肩頭,摸索著他寬實的背,交纏著、探求著彼此的甜蜜。

  他們的索求如焰,壓低逸出口的呻吟,像在黑暗中玩著不可告人的遊戲,一如他們的愛情,低調地進行,狂野地冒險——

  “媽咪。”

  一道嬌軟的童音像是一桶冷水,瞬間澆熄了兩人的激烈,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床上爬起的小小人影。

  “庭樂,你怎麼會在這裡?”羽良秋淺喘著氣息。

  “我找媽咪。”羽庭樂揉著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童言童語道:“你們在做什麼?”

  “沒什麼。”她心虛地拉整衣服,推開宋震遠的箝制,緩步走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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