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小滿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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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多年,從未收過家書,這一回竟收到她的信,感覺難以形容,但總覺得昨晚之後,他們之間已不再像是陌生人了。 “是啊,明小姐猶豫了好久才交給小的,那模樣簡直就像個陷入愛戀,羞於啟齒的小姑娘。小的想,也許是這一次皇上賜婚,讓明小姐有所感悟,所以——” “褚善,看來要是不當總管,你也會是一個出色的說書人。”他哼笑。 說得還真像一回事,他都要誤以為真是如此了。 “是真的,小的昨兒個看得一清二楚,當明小姐聽見賜婚時,那雙大眼幾乎都快要瞪裂了,震驚到連淩公子接她回去時,她都還心不在焉的。”褚善說得繪聲繪影,將明小滿的表情學得十成十,只可惜面容不夠標緻,那瞪眼的神態有點像是見鬼,不像震驚,倒像驚嚇。 他抿笑。“好了,下去。” “是。”看見主子露出難得的笑,褚善喜孜孜地退出門外。 李彧炎直盯著信封,好一會才拆了它,抖開裡頭的信紙,上頭的娟秀字體有點虛浮,仿佛下字時褚多考慮,思緒頗多。 上頭只簡單寫著晚上于城南的李家酒樓相見。 他的手微顫,唇角笑意無法遮掩,立刻吩咐下去,“晚上和李大人的飯局取消,傳我的口訊,告訴李大人,他可以先行回京,幾天後我會上京一趟。” “小的立刻處理。”褚善在門外應著,笑得闔不攏嘴。 “還有,馬上要酒樓掌櫃準備小滿兒愛吃的膳食。” “小的知道了。” 李彧炎將信仔細折好收妥,擱進他的百寶箱裡,等時間差不多後,他換上玄黑交領錦衫,外搭了件銀白罩衫,玉帶束腰,更顯得他身形俊拔堅挺。 坐在前往酒樓的馬車上,沒來由的,他無法冷靜。 愈是接近酒樓,他的心跳得愈快,像個不經人事的小毛頭般沉不住氣,無法從容面對,甚至忍住開始胡亂猜想,心裡生出許多期盼。 這是他從未經歷的激動,就算以往面對再多的難關,他都不曾如此刻一樣莫名無措。 “爺兒,到了,明小姐在店門口呢。”褚善駕著馬車,低聲告知。 街上的人們皆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然而褚善就是能認出明小滿,不是因為她戴著自家主子送的面具,而是因為那身形,他已看得太熟悉。 李家酒樓在近城南門邊上,樓有七層,最上層可以跳看南城門外的辟邪典彩樓和舞伶的舞姿。 李彧炎快速下了馬車,便見明小滿穿著粉色長襖,外搭他送給她的貂裘斗篷,臉上戴著他送的鳳凰金雕面具。他一走上前,隨即牽起她的手,發現她的雙手冰涼發顫,不禁臉色一沉。 “在裡頭等就好,為何站在這裡吹風?”他嘴裡罵著,雙手卻緊包覆住她的小手輕輕摩挲,替她取暖。 明小滿看著他溫柔的舉措,緩緩垂下長睫。“……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來。”她該要抽回手的,偏又貪念他給的暖。 已經好久好久,他們不曾如此親近了。 他看起來很開心,儘管正罵著她,但動作很柔,她知道,他一直是關心她的。 但是如果他知道她今夜約他,只是為了小辰,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真氣得再也不理她? 她想打退堂鼓,然而小辰就站在對面等著,教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這什麼傻問題?只要是你需要我,不管我在哪裡,你在哪裡,我都會來到你身邊。”他的承諾不輕易給,然而面對她,只要她開得了口要,他就一定給得了。 明小滿動容地看著他,心裡的罪惡感更深。 “走,先到裡頭。”他牽著她走進酒樓。 酒樓裡高朋滿座,從下午便有不少人潮占住每個觀景的好位置,直到現在都已經是掌燈時分,怕是一位難求了。 然而李彧炎進門,掌拒的立刻迎上前來。 “掌櫃,給我最好的位置。” “是。” “可,我已經在三樓訂了位置。” “三樓要看什麼景致?當然要到頂樓。”他笑著,帶她爬上穿鑿架空的梯,直上七樓亭台,又拉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底下還擱著兩個她親手雕制的火爐,小二已經俐落地點上了火上,放下三面竹窗,擋去頂樓的強風,亭台裡立刻暖了起來。 一會兒小二又送上來水溫酒和幾樣招牌菜,留下褚善在梯口候著。 “你喜歡的珍炒素菇羹,還有熟辣羊鏇子和紅燒雞腿,這兒還準備了棗兒糕和杏餅。” 看著滿桌她最喜歡的菜肴,明小滿不知道該說什麼,見他替她夾了滿盤的菜,不斷催促她吃,她只能食而無味地一口一口塞進嘴裡。 “那麼,今兒個你約我來有什麼事?”他喝著溫酒,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嗄?呃……我……”她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淩呢?” “他……他待會就過來。”她隨口扯謊。事實上,她根本沒跟淩提直今晚的事。 “……是嗎?”李彧炎不禁有些失望。原以為是兩人獨處,看來是他多想了。 想著,他別開眼,笑得自嘲。 明小滿猶豫了下,探手拿起酒壺要替他斟酒,順手將藥丸丟進他的酒懷裡,接著輕手拿起杯子,等藥丸逐漸融化才遞給他,隨口問:“你真的要娶公主嗎?” 接過酒杯,李彧炎一口飲盡。“娶又如何,不娶又如何?”話落,他突地覺得有異,嘗到一股淡淡的藥味,教他疑惑地直盯著懷底。 “淩說你很聰明,應該知道如何應對。”她垂下眼,不敢再看他,開始想著待會再怎麼找藉口離開,和小辰互換。 藥丸是她從店鋪裡偷出來的,是羅家娘子讚不絕口的那款媚藥,聽說效果極快,但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快,只知道他已經喝下,她便得趕緊走。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完全不在乎他的決定一樣!“他這麼會猜,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已經決定迎娶公主?”他賭氣地說。 “咦?”她猛地抬眼,聲音不自覺的發顫。“你……要迎娶公主?” “不成?”他又倒了懷酒,心浮氣躁地飲盡,笑得自嘲。“娶了公主有什麼不好?從此之後,皇族成了我的靠山,可以庇護李氏宗親,有什麼不好?” 這些話,是四堂哥說的,也代表了李氏宗親們的共同想法,但不代表他的。 他不想成為別人的棋子,所以努力備足與人談判的籌碼,絕不受迫于任何一方,不管處在什麼位置,他都要握有主導權,然而在小滿兒的面前,他卻總是處於劣勢,在她面前,只會讓他發現自己有多卑微。 “可是,這不是等於拿你自己當李氏宗親的護身符?”她皺起眉,不敢相信他的決定在她意料之外。 “又如何?” 他將爹留給他的產業發揚光大,是因為這是爹生前致力要做到的,他只是完成爹的遺願,再加上他對銜月城已經沒有太多牽掛,之後要怎樣都無所謂。 反正他最想得到的:永遠都得不到,就算他坐擁財富又如何? 不是他最想要的,他隨時可以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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