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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帶走!”

  晏搖光心神倶亂,一口氣梗在喉口,她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架離。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降臨,徹底的黑將她包圍,扯著她往下沉,不斷墜落,墜入冰凍的河底,耳邊雜遝聲響如浪拍打,她聽不清楚,直到世界還她一份寧靜。

  “搖光。”再次敲擊她耳膜的,是一道溫煦的柔嗓,一如多年來的輕柔呼喚。

  她輕眨羽睫,映入眼簾的,是青臨難掩擔憂的神情。

  一時間,她的腦袋紛亂,搞不清楚身在何處,又是在哪個時空。是在歡騰的婚禮上,還是在殘酷得令她不願清醒的這一刻?

  “搖光?”他輕拍她的頰。

  晏搖光澄潤瞳眸直瞅著他,眸底鐫鏤的凜然正義,讓青臨有些狼狽地轉開眼。

  “為什麼?”她哽聲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殿下要撒謊?!”她激動怒吼,聲音低啞進裂,摻著血和淚,得到自由的手緊揪著他的衣襟,動作野蠻而激動。“為什麼殿下要這麼說?我根本沒有答應過殿下任何事,根本就無意傷害王爺,為何殿下要在那當頭這麼說?”

  她的世界圮壞倒塌了,可神智卻反例清醒起來,開始抽絲剝繭。

  “搖光,殺他的是你,不是我。”

  “不對!”她驀然想通了什麼,恨恨地抓下固走在發上的如意發飾,狠狠摔落在地,玉如意碎裂,露出裡頭一截不知何物之骨。“你設計我!你設計我!不對,就連玄逢之都是共犯!”

  打她喝下臺巹酒之後,一切就都不對勁了!

  “晏姑娘,請你自重,不得直呼皇上名諱。”

  陌生的聲音出現,晏搖光抬眼瞪去。“是你!”

  鐘離癸細長的瞳眸波瀾不興的直睇著她。“本天官已經為晏姑娘祛咒,就此告辭。”

  聞言她不知打哪生來的力氣,竟然迅速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粉嫩容顏竟乍現妖詭怒光。

  “你為我祛咒?那代表你對我下了咒!就是你讓我不能動,甚至讓我對王爺出手,就是你!”她恨不得殺了他。“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第一次,她如此強烈地想要手刀一個人,親手將他挫骨揚灰!

  鐘離癸冷睇著她,不慌不亂地道:“晏姑娘可知道胤征王是個鬼子?”

  “那又如何?!”

  他微愕。“晏姑娘知道?既然知道,就該明白皇上為何要拿下鬼子。”

  “我不明白!”她一字一句地指控,“我只知道皇上的江山是王爺打下來的,我只知道皇上忘恩負義!”

  “晏姑娘,請自重,要不是因為你是大破主禍之星,在大破之後轉福,皇上不會留下你這條命!”

  晏搖光怔了下,便聽鐘離癸又說不去。

  “胤征王是從死胎出生的鬼子,鬼子主禍,如今天下既已太平,皇上自然有責要收回鬼子,讓這世間擁有真正的太平,本天官背負天命,自當效力為皇上處置鬼子。”

  他說得頭頭是道,煞有介事,晏搖光卻忽地低低笑開,笑聲由緩漸急,如梟泣然,再突地斂神,怒目直瞅著他。

  “你自以為是替天行道,但你可有想過,要不是王爺征戰四方,西引怎會有太平日子?如今他功成身退,就說他是鬼子,便要拿他治罪,未免將他利用得太徹底了!當皇上屈于劣勢時,為何他就不會想到王爺是個鬼子?他不該利用鬼子成就大業,又為何在成就大業之後,視他為鬼?”

  鐘離癸的神色動搖了下。

  她又沉聲道:“王爺到底傷害了誰?你沒瞧見百姓對王爺的愛戴?你沒瞧見眾臣要王爺自立登基,他卻不肯?你這一雙可以觀探陰陽的眼,究竟看見了什麼?鬼子並非自願為鬼子,鬼子也並非天性惡劣,有的時候……人,比鬼還可怕!”

  這一席話攻得他錯愕難當,攢眉思索起從未想過的問題。

  晏搖光一把推開他,拾起掉落在地的鬼將之刀,將之收短,插在束帶上,轉身便要離開主廳。

  “搖光,你要去哪?”青臨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她頭也不回地甩開他,抓起曳地裙擺便朝外飛奔,一路直沖人馬房,拉出馬匹躍上。

  “搖光,我不准你去!”他及時追上她,擋在馬前。

  她垂眼看他,眸色冷淡而陌生,啞聲道:“殿下,你曾是我所倚靠的一片天,我總想,我會是點綴你的星。”

  “你是一直到現在,你還是我所想望的那顆星!”他急聲表明心意。

  “不對……殿下清朗如日,哪裡需要星子為伴?我忘了……星子只在夜裡才會發亮,只有黑夜才需要星子,星子……”如果她是一顆星,她只願在那男人的夜色裡綻光,可是?

  她傷了他,儘管是被操控,終究是透過她的身體而傷了他。

  “錯了!你是搖光,綻放著萬丈光芒,你和玄夜爻之間,猶如白天與黑夜,只能互相追逐,卻不可能相偕。”

  “是嗎?”她怔忡了會,驀地斂神低喝,“我寧可追逐,就不信夜與光沒有交疊的時候!”

  “他是個不祥鬼子,你何必跟著他?!”

  “他如果是鬼,我也是鬼!”她凜目瞪他。“我可以為他化身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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