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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奉在威聽完,面無表情,幽邃的眸深沉得教人猜不透意圖,唇角透著一股陰冷的笑,並不火熱,而是一股悶燒,即將大爆炸的前兆。

  驀地,他行動了。

  拉米亞趕緊跟在他的身後,進了一間房,瞧他走到梳粧檯前,利眼掃過桌面,抓起一張便條紙,上頭言簡意賅地寫著——我們分手吧。

  分手?因為拉米亞的隨口說說,她就打算分手?

  難怪她昨晚熱情如火,難怪她像只永不饜足的貓不斷向他索求,他還以為她已經愛他愛得死心塌地,原來不過是臨行前的最後溫存!

  她也未免太瞧不起他的愛情,太瞧不起他對愛情的執著了?

  “在威?”乖,冷靜、冷靜~

  瞬間,他捏緊便條紙,再像陣風般地刮回自己房裡,抓起擱在角落的噴漆,毫不猶豫地噴向壁畫。

  “天啊!”拉米亞一把沖向前,從後制伏著他。“在威,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他唇角泛著自嘲的笑。

  “你不冷靜,你要是夠冷靜,你不會失去理智破壞畫作。”這壁畫很有意境,他個人還挺喜歡的,若是他不要,就賞給他吧!

  “這幅畫,是和她共享的,愛畫的人不在了,還留這做什麼?”他掹地發狂似地掙脫拉米亞的鉗制,瘋狂地噴黑四面牆,最後,還不放過書架上即將完成的油畫,屬於她的畫作。

  拉米亞見狀,把畫護在身後。“你先冷靜下來,我可以以我的名字起誓,絕對把她找回來!”他現在知道自己搞錯狀況,也知道這幅畫可能是在威為愛而畫,當然不能讓這幅畫也滅頂。

  “不需要。”

  “你決定分手?”

  “你不是很樂見?”又是冷冷的笑。

  “我……我錯了,我知道道歉也沒用,所以你給我機會彌補,好嗎?”既然是他害人家分手的,他當然有義務讓他們重修舊好。

  “沒必要。”

  “有有有,絕對有其必要性,請務必給我機會。”見他垂眸像在考慮,拉米亞才微松一口氣,然而事情就發生在他放鬆的一瞬間——畫,被搶走,下一刻,被折成兩半……

  他見識到奉在威的怒火了,第一次發火,媲美核彈。

  “隨你高興。”丟下這句話,奉在威走了。

  拉米亞在一大片的空白之後,視線落在被折成兩半的畫,頭痛地無聲哀嚎。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自作孽,不可活!

  宣妍倚窗,瞪著早已複元到看不出傷口的指尖。

  她不懂,怎麼會那麼痛。

  她對痛向來遲鈍慢半拍,但是這刀傷,淺淺的,卻是痛入心扉。

  奉在威曾對她說:“這樣不是很糟嗎?哪裡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覺了,已經不是痛,是完蛋了。”

  對啊,她也覺得完蛋了。

  乾姊則告訴她,“你沒聽人說過嗎?痛是一種自我保護。你以前不覺得痛,是因為沒人保護你,你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久而久之以為不痛,但現在的你被人深深地愛過,被護在手心疼著,痛覺自然就回籠了。”

  是這樣子嗎?宣妍沒有反駁,只是覺得指上的痛早已消失,但心裡的痛還是寸寸纏結不放。

  乾姊又對她說:“那叫做思念啦!你知道嗎?奉先生的經紀人兼合夥人跑到館裡找你,就連館長也下達指令,一獲得你的消息立即通報。你說,我該不該出賣你?”

  當然不該。她在躲人,在等他回美國,讓這一段情隨著時間消逝。

  “奉先生回美國了。”昨天,乾姊這麼說,她的心像是被剮開再撒上鹽巴,痛得她淚流不止。她以為淚已經流光了,但事實上不然。

  “宣妍,發生大事了!”

  門開,乾佳瑾沖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宣妍被打斷沉思,胡亂抹淚,看著一臉驚慌的她。

  “天啊,你知道嗎,館長在奉先生回美國後去整理房子,才發現房間裡頭有一大片被噴黑的塗鴨壁畫,就連原本要參展的油畫也被折成兩半……唉唉,你別哭,別哭~”

  他一定很恨她,一定的。這是她原本預定的結果,但她沒想到他竟會破壞所有畫作,像是故意要破壞曾與她分享過的一切,讓彼此斷個乾淨,仿佛彼此根本不曾相遇相戀過。

  “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乾佳瑾軟聲哄著。

  “我要是去的話,館長會知道我暫住在你這裡。”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不會啦,館長已經回家了。”乾佳瑾抽來面紙替她拭淚。“你不是有鑰匙嗎?要不要過去看看?而且,你也應該順便去拿你的換洗衣物吧。”

  宣妍想了下,沒考慮太多,拿出尚未歸還的鑰匙和門卡,和乾佳瑾來到曾與奉在威相處個把月的住所。

  擺設未變,氣息未變,卻是人事已非。

  她緩緩地走向他的房間,推開門,那面她嚮往的壁畫竟被黑色噴漆給嚴重覆蓋,長長斜撇,一鼓作氣地破壞了他精心的傑作,像是在他心裡劃開界線。她輕觸著黑漆,宛若那是他揮落的血,從不說出口的悲。

  “奉先生不告而別好幾天,館長想說明天就是展覽日,到這裡來看看他是否有留下畫作,結果……”乾佳瑾忍不住歎氣,拿起被折成兩半的畫框。

  “他一定很恨我。”宣妍貼向早已乾涸的牆面,淚水滑落。

  “不會啦,沒那麼嚴重。”說什麼恨?哪來那麼大的仇恨?

  “乾姊,你不知道,你不懂……”他們曾經坐在那旁的沙發,看著壁畫,說著未來,聊著藝術,生活順遂得太夢幻,夢醒才會如此椎心泣血。

  透過畫作,她可以解析他的心。每一筆、每個點,都是他用最溫柔的心刻劃出的愛,而這片牆,只有死氣,只有放棄。因為已經不需要了,所以他放手毀得一點都不心疼,毀得不留一絲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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