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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向興德聞言,不住地磕著頭,就連烏紗帽掉了都不管。“下官罪該萬死,求皇上恕罪!”

  其它衙役見狀,一個個跟著磕頭謝罪,就盼替自己求得一線生機,霎時大堂裡哀求聲磕頭聲四起。

  藺仲勳冷冷看著這一幕,哼笑了聲,回頭看向單厄離。“單厄離,你怎麼知道朕在這裡?”雖說沒有單厄離,他也能處置這事,但不可否認的是有單厄離在更省事。

  “蒙御醫趕回宮中,找了福至,福至派人到啟德鎮告知臣此事,臣便即刻前來。”

  藺仲勳微揚起眉,不禁讚賞蒙御醫年紀一把,腦袋倒還挺靈光的。“宮中有事嗎?要不怎麼不是阿福走這一趟?”

  “回皇上的話,宮中無事,只是蒙御醫進城時,聽說也順便帶了杜姑娘,此刻杜姑娘就在府衙外頭。”

  藺仲勳輕呀了聲,阿福是怕小佟再見到他會起疑,才讓單厄離前來吧……那個蒙古大夫!把小佟帶到府衙外做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她大病初愈,吹不得風,得好生靜養嗎?

  想著,他就要去找杜小佟,而耳邊哀求聲擾得他頭發昏,回頭怒聲道:“向興德!”

  “臣在!”向興德磕頭磕得頭昏眼花,用雙臂勉強撐住歪斜的身體。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縱容衙役魚肉百姓,想必也中飽私囊,朕要你全數用在此次啟德鎮的水患。”

  向興德聞言,喜出望外,但臉上不敢彰顯,花錢了事,這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可他不能讓皇上知道他撈了不少油水,收賄可是視同瀆職的。“皇上,臣不該縱容,從此之後臣必定嚴懲,而臣不曾收賄,臣……”

  “向興德,你在這個位置坐了這麼久,居然連撈油水的本事都沒學會,你這知府乾脆別幹了。”藺仲勳咋了舌,回頭就要走。

  “皇上,臣承認確實撈了點油水,但臣願意全數都捐給啟德鎮的鎮民,臣願苦民所苦,與民同苦。”向興德連忙翻供。

  他甚少進宮,就算進了宮也見不到皇上,但倒是聽朝中官員提及皇上怪癖不少。皇上心情好時,油水任人撈,心情差時,哪怕油水沒撈都會出事,不管是貪官還是廉吏,皇上是看心情行事的。所以,就賭一把,順著皇上的話意說准沒錯!

  藺仲勳聞言,睨了單厄離一眼。“單厄離,你可聽見了?”

  “臣聽見了。”

  向興德疑惑地來回看著兩人,懷疑自己磕頭磕得太賣力,導致他腦袋有點混亂,聽不太懂兩人的話。

  “你可有帶兵馬在身邊?”

  “有的,臣正在巡視啟德鎮附近的堤防和災情,帶了一小隊皇城兵。”

  藺仲勳頗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好,單厄離聽令!”

  “臣在!”

  “將向興德給朕押下!連同所有衙役一併押下,新任知府叫阿福從內閣挑一個,衙役從刑部獄卒調派,再通告吏部,新知府明日上任,首任嚴辦向興德貪污收賄,再辦衙役狗仗人勢欺淩百姓,擇日處斬!”

  向興德瞬間瞪大眼,有些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

  “臣遵旨!”單厄離看著藺仲勳的目光,忍不住更添崇敬。皇上像是脫胎換骨似的,整個人的神采都與往常大不相同。

  “皇上饒命啊!”向興德連同衙役齊聲求饒。

  “還有,派人到杜姑娘家中清掃屍體,有一名賊人押在隔壁民居,要嚴審,緝拿殘黨,不得枉縱。”

  “臣遵旨!”

  “還有……”藺仲勳深吸口氣,不耐地瞪著他。“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朕!”那種充滿感動,像在說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眼神,只會教他起雞皮疙瘩,讓他很想將他賜死。

  “……遵旨。”

  藺仲勳將所有雜事交由單厄離處置,一走出府衙大門,就見杜小佟滿是焦急的俏顏蒼白嚇人,他一雙濃眉不禁緊緊攢起,開口斥道。

  “銀喜,小佟大病初愈你會不知道嗎?她瞎操心,你也跟著瞎胡鬧,難道就不能安撫她,讓她好好地待在家裡?孩子們……”連珠炮似的話尚未說完,纖細的身影突地撲進他懷裡,教他錯愕地瞪大眼。

  這不是夢吧,輕輕地將她攏進懷裡,她好瘦好纖弱,彷佛只要他再用點力,她就會被他給揉碎似的。更教人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緊抱住自己,這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兩,你沒事吧?”杜小佟哽咽問著,聲音夾雜著濃濃鼻音。

  “我沒事,不都說了沒事。”他好笑的道,然在她抬眼瞬間,看見她不斷滑落的淚水,他心頭揪得發痛。

  “可是那位官爺……”

  “沒事,把事說清楚,還能有什麼事。”他啞聲安慰,長指抹去她的淚,卻怎麼也抹不盡。“別哭了……”

  “你嚇死我了。”杜小佟淚流滿面,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剮著,痛得她怎麼也無法待在家裡等他。

  她站在府衙外等,夜色漸沉,她的心跟著往下沉,整個人惶惶不安,恐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蒙大夫說要想辦法,搭著馬車離去,至今都沒瞧見他的人影,反倒是剛剛進去了一個一身戎裝的官爺,沒一會兒他便出來了。

  藺仲勳愣了下,隨即笑出一口白牙。“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嗯。”

  藺仲勳望向不住抹淚的銀喜,不禁苦笑,這姑娘又在哭什麼?不明就裡的他抽開話題問:“咱們要怎麼回去?”天色都暗了,他可不知道這附近要怎麼雇馬車,再者他身上可是一毛錢都沒有。

  “我不知道要上哪雇馬車,蒙大夫坐著馬車不知道到哪去了。”銀喜揚起笑,可是眼淚卻不住地掉。

  “既然如此……”思忖了下,他問著還抓著他不放的杜小佟。“小佟,我不知道上哪雇馬車,咱們勢必得要走回去,就不知道你覺得用背的好,還是用抱的好?”

  “背。”

  “……一路上人潮可能不少。”盡天城外的啟德鎮遭水淹,為容納災民,城門這幾日皆無門禁,可以自由出入,自然人多。

  “嗯。”

  藺仲勳笑眯眼,拍拍她的肩。“上來吧。”

  杜小佟趴上他的背,雙手環過他的頸項,像個孩子般地把臉貼在他背上。

  藺仲勳有些受寵若驚,然而背著她,踏出的每一步又穩又平,不讓她顛著難受著,用他的方式呵護著她。

  “啊,你背上有傷。”紮上的布巾教杜小佟想起他的傷。

  “不打緊,你趴好,別亂動就成了。”疼是有那麼點疼,但是能背著她,再疼他都願意。

  踏著夜色,他背著她回家,心裡無比充實,這一天驚濤駭浪,但卻是這重生幾百回裡,最教他感覺活著的時刻。他活著、愛著,感謝老天。

  三人回到村裡時,四個小傢伙早已在張大娘家吃飽入睡,杜家有人清掃好了,駭人的血腥味消散了。

  “包子,起來,回家了。”藺仲勳喚著坐在通鋪邊上睡著的唐子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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