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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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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古怪了,哪怕侍衛絕大部分都集中在主屋和水樹,但還有人值夜巡邏,怎能讓這人如此輕易地踏進侯府? 尹安羲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倒是饒富興味地注視著她。「你和今日所見時有所不同呢。」今日在茶食館瞧見她時,她笑容溫柔,看似天真隨和,可眼前的她眸色淩厲,毫無畏懼,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那得看是在什麼場合什麼時間見了什麼人。」 「惹十三姑娘不快,我在此道歉,但我像個宵小翻牆進侯府,只是為了跟十三姑娘道謝。」 「道謝?」 「十三姑娘忘了?兩年前在一處宗祠,是十三姑娘給了我醍醐糕。」 「所以你就為了跟我道謝,才要素娘將我引進後院?」 「正是。」 「那麼你可以離開了,現在離開,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走吧。」 「不知何時才能再嘗到十三姑娘的醍醐糕?」 「……嗄?」 「說來十三姑娘也真是太折磨人了,兩年前給了我醍醐糕,教我思念至今,好不容易嘗到了,卻是曇花一現,我讓素娘怎麼做就是做不出那味道,那酪確實是牛奶,可那酒釀的味道就是差了一點,少了點香氣,一種甘甜的藥草香。」 柳芫傻愣愣地瞪著他半晌,只能說這人教她從驚詫到意外,再從意外到驚嚇。「你怎麼嘗得出是藥草香?」 「為何嘗不出?」 「沒有人嘗得出啊。」她的曲種是以麥發酵,再加上大風艾的,可大風艾的味道並不濃,尤其加入麥團後,味道會與麥相融,唯有在發酵過程中會微微釋放出香氣,真成了酒釀時,只是增添酒酸甜味卻不留其香。 換言之,大風艾只是為了增添酒釀甜味而已,任誰都嘗不出香氣。 「怎麼可能,我就嘗出來了。」 柳芫一時啞口無言,忘了要趕人,忘了該發脾氣,實在是因為這道醍醐糕是她專研了許久,才找到合適的藥草加入的,從沒有人能與她談論個中做法。 「還有,那道綠豆糕也挺有意思的,除了甘草還添了金銀花,把解毒湯變成了糕點,真有意思。」 柳芫幾乎要瞪凸眼。「你嘗得出金銀花?」 「有啊,有股花香和奶味。」 柳芫內心激動了起來,沿著圓桌走了兩步,不禁又問:「你還吃過幾種糕點?」 這人的舌頭很利呀!她雖然在炒豆沙時加入了幾朵金銀花,可炒熟的金銀花只剩甘味,更別說那甘味還會被豆沙和米飴的甜味掩掉,可是他卻嘗得出來! 「不多,尤其最近已經多日沒嘗過了。」說著,他忍不住歎氣。「至今都還餓著肚子呢。」 「……嗄?」她傻眼地望著他,瞧他笑得幾分靦腆,問—— 「不知道十三姑娘這兒有什麼糕點可以止餓?」 柳芫眨了眨眼,覺得眼前的男人是個非常奇怪且無法用常理判斷的人,她應該立刻將他趕出房門外的,可是……她又覺得他這個能嘗出她在糕點添香加味的人,可能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而且,他和她一樣都是為糕點癡迷的人吧,才會蠢得為了糕點闖入侯府。這樣的人,她怎能趕他?況且,他餓了……柳芫垂睫忖了下,半晌才道:「廚房早就熄火了,而且做糕點沒費上幾個時辰做不來,倒是我的小廚房裡有些冷飯,若是我拿冷飯隨意做出甜食,不知道尹二爺……」 「冷飯也能做甜食?」尹安羲詫道。 柳芫差點被他那率直不造作的神情給逗笑。「當然可以,法子是人想的嘛,況且我的小廚房裡各種香料和飴都有,簡單弄一下倒不成問題。」明明就是個男人,怎麼那眼神卻像個女孩子似的。 「我可以瞧瞧嗎?」 瞧他躍躍欲試,柳芫不禁掩嘴抿笑。「當然可以。」話落,她突地聽到細微聲響,趕忙走到門邊,將他推到門邊上。 「十三姑娘要睡了嗎?」棗兒在外頭問。 「是啊,洗澡水明兒個再處理,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十三姑娘。」棗兒喜孜孜地連走帶跑離開。 確定棗兒的腳步聲遠了,柳芫快手將長髮綁成辮,隨意地用手絹紮上,才低聲道:「好了,跟我走吧。」開了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尹安羲瞧她左顧右盼了會,放輕腳步朝小院的東邊走去,看著她的背影,他的唇角不自覺地愈揚愈髙。 真是個有趣的丫頭,方才不還防著他的嗎,怎麼轉眼就願意為他做甜食了?其至連男女之防都不顧了。 尹安羲看得癡迷,不敢相信原來女子下廚時竟儼然像幅畫。 他站在小廚房門邊,瞧柳芫利落地升火,隨即將鍋蓋裡的冷飯取出,拿起擀面根將冷飯擀成面皮似的,再從架上取下菜刀,快速地切成方形數塊,回頭在鍋裡擱了油,再將飯片丟進鍋裡炸,而另一口灶也沒閑著,她從架上小罎子裡取出食飴,拿起木鏟飛快地翻動著,分神注意著飯片,用大勺翻動著。 他有一瞬間的恍神,彷佛在很久以前也有位姑娘站在灶前,動作熟練而優雅地為他烹煮著……是誰?那景象彷佛隔層紗,教他怎麼也看不清容貌…… 「尹二爺,守著門口,要是有人來了,趕緊跟我說一聲。」柳芫睨他一眼道。 尹安羲回過神,應了聲,倚在門邊看著她的身手,看著她認真的眉眼,灶口的火勾勒出她清麗面容,不帶絲毫嬌氣,唇角上總是掛著輕淺恬柔笑意,讓人覺得寧靜安適。 她的美,很靜,很雅,然而方才在房裡與她一見,她所展現的卻是內蘊的孤傲,深藏的沉著,甚至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她會不惜玉石俱焚的兇悍。 一個姑娘,怎能有如此截然不同的風情? 他邊思索著,就見她將炸成金黃色的飯片給撈上盤裡擱著,待油瀝幹了些,隨即倒進另一鍋裡快速翻攪著,動作熟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地置上竹篩,原以為如此就已是大功告成,豈料她一手端竹篩,另一手則從缸裡舀了瓢水,毫不遲疑地往竹篩澆下,瞬地發出嘶嘶聲響,她揺晃著竹篩,待水從竹篩瀝幹,她便將沾上食飴的飯片倒進盤子,取來筷子,往桌面一擱。 「嘗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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