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三嫁不是簡單活 | 上頁 下頁
五七


  陰霾的天候愈近黃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尤其走在前往小院的小徑上,林木間更透著一股即將下雨的青草土味。

  安羽無聲地走著,走進那座角門附近的小院。院門不大,院落格局也是小巧取勝,正面三間房,上了廊,過中堂直入後院,後院裡月季花正盛放著,有單瓣、重瓣,有小如櫻桃,亦有大如手掌的,白的、粉的、黃的、紅的、玫瑰紅、豔桃紅,就這般爭奇鬥豔地佔據了後院每個角落,任由香氣在夜色裡幽雅地浮動著。

  不知怎地,她竟有些恍惚。

  閉了閉眼,往前走了幾步,瞧見一座墳,而胡娘子就蹲在墳邊拔著野草,一旁還擱了只木桶。她望向那些或豔開或含苞待放的月季花染上一片濕潤,一叢叢充滿生命力的往上延展著。

  她想,這裡的一草一木應該都是胡娘子親手照料的,就連墳,也是她細心地除去雜草,才能讓這座小花園如此地生氣蓬勃。

  她誤會她了嗎?是她不該再追究這件事嗎?

  正要回頭,不慎踢到了一旁的小石,發出了聲響,胡娘子猛地回頭,那神情像是萬分震愕恐懼,哪怕只是一閃而逝,卻也教她捕捉得一清二楚。

  “娘娘怎麼會來到這裡?”胡娘子趕忙起身,見她身後壓根沒人。“怎會連個丫鬟都沒帶在身邊?”

  安羽笑了笑,道出之前想好的說詞。“王爺說這座小院裡擱了把琴,所以我就來幫他取琴。”

  “在琴房,我帶娘娘過去。”

  安羽點點頭,跟在她的身後。琴房就位在三間房的右側間,書架上擺了不少書畫,更有不少琴譜,她正翻閱著,胡娘子已經將掛在牆上的琴取下。

  “王爺偶爾會到這裡彈琴,這琴我只要一得閒就會取下擦拭。”

  安羽側眼瞧著胡娘子若有所思地抱著琴,眉眼一沉,輕聲道:“你為何要毒死我?”

  胡娘子楞了下,像是疑惑自己聽見什麼。“娘娘,你說什麼?”

  “我說……月盈,你為什麼要毒死我?”那般輕柔的嗓音伴隨著震天價響的雷鳴,嚇得胡娘子松了手,琴掉落在地,腰折弦斷。

  她瞠圓了眼,閃電瞬地映亮了房裡,嚇得直往後退,轟的一聲,雷聲大作,雷鳴迭聲而起,伴隨著疾風驟雨,她跌坐在地,閉上眼哭喊著,“我不是故意的!芸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羽直睇著她,無聲地歎了口氣,望向門外的秦文略和蘇嬤嬤。

  “為什麼?”秦文略大步踏進房裡,沉聲質問著。

  “月盈,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和芸娘情如姊妹,你怎能下得了手,還在我面前虛情假意?!”蘇嬤嬤沉不住氣地沖上前抓著她。

  胡娘子張眼,見秦文略已逼到面前,還有緊抓著自己的蘇嬤嬤,她驚懼不安的好像現在才看見安羽。

  “我……我是被逼的……那時,宮裡有個貴人托了楚尚宮來探我,給了我一包藥,她說貴人不希望芸娘肚子裡的孩子出世,要我照辦,我不肯……她說如果我不照辦,便要毀我全家,要我三思……我托了人回家探望我的家人,才知曉我爹爹莫名其妙在街上與人爭執被打死,我怕,我怕如果我不照做,我的兄長姊妹也會出事,可我誰也不能說……”胡娘子聲淚倶下地哭喊著。“所以,我慫恿著孟側妃開小宴,趁著蘇嬤嬤在廚房忙著時,來到芸娘這兒,在她的晚膳裡下了藥,我想那應該只是打胎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我真的不知道!”

  “你為何不跟本王說?!”秦文略怒吼著,一拳擊在桌上,裂出了條縫。

  “我不敢說!芸娘死後我就更不敢說了!我怕我毒死芸娘的事會被發現,所以才會把事都推到孟側妃開小宴……”

  “所以當娘娘開始查這事你就擔憂了,趁亂將娘娘推進井裡?”

  胡娘子跪伏在地。“是我的錯,我怕王爺發現,我怕嬤嬤發現……”向來冷靜自持的她竟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每天都到墳前請求芸娘的原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文略冷肅著眉眼,一把揪起她的發,冷聲道:“本王問你,你是否與二王爺一派有所瓜葛?”

  “沒有,奴婢沒有!奴婢不知道昨晚會發生那些事!”

  “本王再問你,宮中那位貴人是誰?”他如果沒記錯,楚尚宮是六尚首席,與皇后最為親近。

  胡娘子抖著唇,好半晌才道:“楚尚宮說……是皇上。”

  安羽聞言,不禁瞪大了眼。

  “不可能!”秦文略想也不想地道。

  “奴婢不知道,可是當初楚尚宮是這麼說的。”

  秦文略將她推開,胸口劇烈起伏著,安羽趕忙安撫著他,緊握著他的手。

  好一會,秦文略才啞聲道:“嬤嬤,將她帶走,本王不想再見到她。”

  “是。”

  “王爺,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不要趕我走!”胡娘子喊得聲嘶力竭,可蘇嬤嬤已經差了幾個粗使婆子進屋拉人。

  門外雷聲轟轟作響,吞沒了胡娘子的呼喊聲,安羽將秦文略拉到一旁坐下,看著外頭的風雨,她不禁有點後悔,也許她不應該硬要去揭開事實的真相,讓意外揭開的案外案成了痛擊他的利器。

  如果真的是皇上下令,那麼就真的太傷他了。是他拿戰功去求的恩典,是皇上允許的,然而卻在背地裡惹出一屍兩命……如果這真的是真相,真相就太傷人了,她怕他無法釋懷。

  “蘇秦,宮中傳話真真假假,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半晌,她才枕在他的肩頭上喃著。

  “我知道。”

  靜靜的,誰也沒有再開口,等到雨停了,兩人才牽著手回到主屋寢房,安靜的用過膳,相擁入睡。

  這一晚,秦文略作了一個夢,夢見小院裡的月季花全都雕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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