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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這也難說,大宅裡頭陰私事不少。”采薇怕得很,催促著她先到主屋。“夫人走快一點,記得別往那頭看。”

  毛知佳心裡覺得好笑,因為她看過的大體有數百個呢,一個溺死的人是腫了些,但不至於……走過那處時她瞥了眼,突地停下腳步。

  “夫人?”采薇緊張地貼在她身後,不懂她為什麼突然停下腳步。

  毛知佳直瞅著那具屍體,忖了下,腳尖轉了個方向走過去,注視半晌後,蹲下身來細細查看。

  “夫人!”采薇嚇得嗓音都拔尖了不少。

  圍在一旁的下人更是竊竊私語,毛知佳壓根不睬,甚至從懷裡抽出手絹,隔著手絹拉開死者的口。

  采薇嚇得倒抽口氣,捂著胸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下人們見狀嚇得退得更遠。

  毛知佳專注著手邊的工作,像是職業病發,細細地檢查每個細節,再起身沿著湖畔走了一小段,心裡已經有了結果。

  “這是在做什麼?”

  低醇的嗓音傳來,毛知佳一抬眼見是他,隨即起身。“二爺,我只是在看這位死者。”

  “看他做什麼?”範逸看了過去,難得地微蹙起眉頭。

  “我本來是要去踉大嫂請安的,可是路經這裡,聽人說有人溺死,瞧了一眼,卻愈看愈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他不是溺死的。”

  “何以見得?”他濃眉微挑。

  “因為——”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突地一道吼聲爆開,毛知佳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個中年發福的男人氣喘吁吁地走來。

  呃……難道這位是他大哥,武定侯?

  “大哥,我們夫妻路過這兒,發現了這位死者。”

  武定侯範遇瞧也不瞧他一眼,逕自走到屍體旁,看了眼後眉頭狠狠攢起。“這傢伙,跟他說過多少回,要他酒少喝一點,他偏是不聽,這回可好了,竟這樣溺死了。”

  “他不是溺死的,是死後被人丟進湖裡的。”毛知佳快語反駁。

  範遇眯起眼瞅著她。“你是誰,你又懂什麼?你一句他是死後被人丟進湖裡的,他就是如此嗎?”

  “我是二爺的妻子,雖說我懂得不多,可這事我剛好懂一點,大哥最好請官府仵作相驗,確認死因,查清他為何被殺。”

  聽她說陸管事是被殺的,范遇沒來由的眉頭跳了下,嘴上仍強硬地道:“你胡說什麼?這府裡的事還輪不到你作主,範逸,還不將你的妻子帶回院子。”

  見范逸不置可否,毛知佳心裡更不服氣,畢竟家裡出現兇殺案,這不是鬧著玩的,得先査清楚究竟是針對誰,是有動機還是無動機,要不她怎能住得安心?

  “大哥,如果他是失足落水,那麼他的眼口鼻必有水沫,甚至血絲,拳頭緊握,肚皮脹,失足後用力掙扎,其指尖、腳底鞋襪裡應該有泥沙,可我剛才看過了,這些症狀都沒有。”

  “我剛才說了,他肯定是飲酒過多,喝醉酒失足跌入,他自然不會掙扎。”

  “大哥如此肯定他飲酒過多,莫不是昨晚他與大哥一道飮酒了?”

  “我沒和他一道飲酒,是昨晚聽他說與人相約長慶酒樓,我還特地叮囑他,結果卻是……”範遇心裡懊惱得很,畢竟陸管事是他的得力左右手,他底下一些事都是交給他打理的,如今他死了,許多事都得要再重新安排。

  “可知與誰相約?”

  “你當你是官爺審案不成?”範遇口氣不快地道。

  “她不是官爺,我是,這事,我管了。”範逸噙著笑意淡聲道。

  “你……你竟然跟著她胡鬧?”

  “難道大哥不覺得她剛才說得有憑有據?府裡出了這種事,得先查清楚到底是誰殺了陸管事,又是為何殺了他,是為財還是……”

  “不是為財,因為他的荷包還在身上。”毛知佳截了他的話,指著死者還系在腰帶上的荷包,荷包早已浸濕,可見裡頭放的碎銀銅錢。

  “如果不是為財,恐怕事情更嚴重,究竟是失手殺他,還是……”

  “不是失手,而是預謀,且兇手與陸管事熟識。”

  范逸忍不住看向她,倒不是惱她一再截斷他的話。“從何處看出?”

  毛知佳指著死者的頸部。“死者頸部有黑色的勒痕,那是因為他先被人勒斃後再丟進湖中,淤血浸在湖水中後凝固較快,成了黑色的痕跡,也是重要的跡證,再看死者的指甲縫裡並沒有任何殘留的皮屑,代表他被人掐住時完全沒有機會反抗,也因為他沒有半點防心,所以熟人所為的機會較大。”

  “皮屑也許被湖水給沖散了。”他道。

  “只要他有奮力掙扎過,求生之人必定會胡亂抓扯,皮屑定會緊緊地卡在指縫裡,可是他的十指都相當乾淨,故而如此研判。”

  “倒有點道理。”

  “而且殺他的人應該是慣用左手。”她指著死者頸部的痕跡。“兇手左手的痕跡比較深,而且依壓下勒痕的角度推算,他應該比死者高約半顆頭左右,而且力氣相當大,可以用雙手直接將人提起,瞬間造成頸骨斷裂。”

  她一一解說,隔空指著每個留下證據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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