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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默言聞言,開始懷疑他現在該不該替侯爺出口氣,可是,他實在不覺得侯爺做對,要他相挺,總覺得心虛呀。

  “口口聲聲指桑駡槐,本侯爺不過是個瞎子,豈有本事欺她?!”為何他非得坐在這兒,被兩個出言不遜的丫鬟羞辱!

  “侯爺,我家小姐說,傷人不需利器。”杏兒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閉上了嘴。“侯爺,奴婢們先退下。”

  見杏兒朝自個兒福了福身,他脫口道:“叫你們家小姐過來!”

  杏兒緊繃的神色微微鬆開,輕聲道:“恕小姐無法過來,因為小姐病了。”

  樊柏元怔了下,顯然沒想到她病了,隨即想起,前日她抱著娃兒離開時,外頭正下著大雨。

  “可有找大夫?”他口氣稍緩地問。

  “沒,小姐說不需驚動大夫。”

  “她……”

  “杏兒,你話都說了就乾脆說得明白些,梅貞院沒錢了,小姐沒錢請大夫!”蜜兒火大地吼著,一想起小姐為了這無情無義的侯爺縮衣節食,就連病了都不敢請大夫,她就一肚子火。

  “蜜兒!”

  “不說給他聽,他還真以為自個兒是高高在上的侯爺,依我看,他根本是不知世間疾苦的天之驕子!”蜜兒一把拉開杏兒欲制止的手,不吐不快。“侯爺,為了醫治侯爺的眼,小姐把嫁妝都變賣了買藥材,梅貞院一領到分例,她就趕緊替侯爺備藥和裁衣,用的全都是最上等的,可自個兒總是捨不得吃穿。之前總算捨得花錢買了幾匹布,全都是高檔的冰紋綾羅,但那全都是給侯爺的,她壓根沒替自個兒買上一匹。”

  “小姐不會裁衣,找我和杏兒幫忙,可咱們要幫忙繡工和縫製,小姐卻不肯,直說要給夫君的衣服得要她親手繡縫才成……我家小姐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為了一個娃兒和我家小姐閙翻,你不要的孩子,我家小姐疼得像寶,那是因為我家小姐早年喪親,她捨不得小少爺從小就沒爹娘疼,整夜親手抱著哄著,如今自個兒病了,卻還只記得要張羅小少爺和你,又要我倆不得讓你知道她病了,讓你擔憂,可你會擔憂嗎?!”

  蜜兒像是要將進樊府這段時日,楊如瑄的所作所為一次說清般,她不能忍受樊柏元竟為了雞毛蒜皮大的事冷落她家小姐。

  默言倒抽口氣,不敢相信這丫鬟看起來個兒小小,中氣卻這般足,罵得可痛快了,而侯爺的臉色……嗯,還好,只是黑了一點。

  樊柏元垂斂長睫不語。他曾聽楊致堯提起過,楊如瑄原是楊家三房,因為父母雙亡,在十二歲那年被二房給收養。算了算,也不過才三年多前的事,那時的他正要從西突定陽城班師回朝。

  說來也巧,他們在同一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事物。

  她對孩子的疼惜,是因為如此,那她這般不求回報地對待自己,又是為了什麼?他不知道她竟連嫁妝都變賣了,如果是想從他身上找到家人的回憶,那麼她還會對樊柏文動心嗎?

  疲憊地閉上眼,有些事饒是他想破頭還是沒答案,再者她病了……

  “默言。”他低聲喚著。

  “拿點銀兩給杏兒去請大夫。”

  “是。”

  “不成,我得照顧小姐,杏兒得要照顧小少爺,我們兩個都沒空去請大夫。”蜜兒低聲回絕。

  樊柏元的長指輕敲兩下,而後輕搖著長指,默言立刻領命而去。

  “侯爺,奴婢們先告退。”

  樊柏元略微不耐地擺了擺手,待兩人離開才站起身。

  他想見她,可偏偏默言不在,他哪兒也不該去……笨丫頭,都病了,昨兒個還那般倔氣。

  如今想來,她昨兒個的氣色確實不佳,話也沒多說,也許是不想教他發現她身子不適……忖著,心愈焦躁,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去看她。

  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

  房門被推開時,楊如瑄不敢相信地瞪著來者。

  “侯爺?”蜜兒低呼著。

  楊如瑄掙扎著坐起身,一套上鞋,管不了自個兒病得頭昏眼花,直朝他走去。“侯爺怎麼來了,默言呢?”

  “他去請大夫。”他注視著她,她臉色紅通通的,身上似還有高熱,後頭蜜兒已經趕緊拿了件棉襖給她搭上。

  “那侯爺是怎麼來的?怎麼也沒多加件外袍?啊,那件裘衣我還沒改呢。”

  “說那些做什麼?你趕緊回床上躺著。”他握住她的手,發覺她的手燙得嚇人。“我沒事。”手被握住,她有些羞赧的垂眼。

  “快躺著。”他輕扯著她。

  楊如瑄身子晃了下,他趕忙將她摟進懷裡。“你瞧,身子不適還不安分些。”想也沒想的,他將她打橫抱起,卻突地想起自己是個“瞎子”,面對看得一清二楚的路,他要怎麼走?

  “侯爺,往前走約莫八步,直走就好。”楊如瑄感覺到他的遲疑,顧不得羞意,忙出聲指引。

  樊柏元循著指示,放慢腳步向前,不讓她倆看出破綻,直到安穩地將她置在床上,又摸索著被子替她掖好。

  一個夫妻間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讓她鼻頭發酸。

  “蜜兒,拿把椅子來。”她眨了眨眼,吩咐著。

  “是。”被眼前這一幕嚇傻的蜜兒,回神搬了把貼背高腳椅擱在床邊,不住地打量著樊柏元,像是無法相信他竟會在沒有默言的陪伴之下,獨自走到天一水榭。

  天一水榭和鹿鳴閣只相隔一座花園,有小徑穿廊,說遠不遠,但對一個雙眼不方便的人卻是極其不易。

  而且,她罵了一串話,侯爺都沒罰她呢,虧她還打定主意等著被罰。

  “侯爺,在默言來之前,你先坐會歇息一下。”楊如瑄柔聲說著,輕牽起他的手,指弓他坐下。

  “身子還很不適?”他坐下,沒鬆開她的手,垂斂長睫遮掩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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