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誓不為妾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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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實的!溫熱的體溫,她可以聞到花香,感覺到四月天的煦陽……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楊如涵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怔,隨即才將她輕摟入懷。「嗯,姐姐在喔,不怕不怕,天塌下來都有姐姐扛。」 她這個妹妹向來有幾分傲氣,儘管被收養到這兒也從未見她掉淚,人變得沉默不愛笑,如今病了,反倒讓她像往常那般親近自己,教她好生欣慰。 門突地被推開,小小楊如歆尖聲發難著,「不公平,我也要抱抱。」咚咚咚地跳到姐姐腿上,硬是要她抱。 「歆兒。」楊如涵失聲笑著。 「二小姐。」負責照料楊如歆的吳嬤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進房趕忙將楊如歆拉開。「二小姐,你不能這麼靠近瑄小姐,要是染上風寒可怎麼好?」 「我不管,我也要姐姐抱抱。」楊如歆小腿踢踹,萬般不依,嬌俏小臉快要皺成包子臉。 楊如瑄淚水未止,看著這一幕,震驚疑惑,惶惶不解。 年輕的如涵姐姐,青稚的如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夢,她是真實存在著,可是……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小巧得猶如女孩的柔白掌心,這才驚覺剛剛如涵姐姐的話意——她以為自己悲傷是因為失去爹娘!瞪著自己如孩子般的手掌,楊如瑄震愕不已,難以置信自己似乎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雙親亡故的那-年。 「如歆,再鬧可就要讓如瑄姐姐笑話你了。」楊如涵佯怒板起臉。 「她才不是我的姐姐!」 「如歆!」楊如涵這回可真是微微動怒了,她望向吳嬤嬤。「吳嬤嬤,還不趕緊將二小姐帶回院落?」 「大小姐,奴婢知道了。」吳嬤嬤抱著掙扎不休的楊如歆正要離開卻又不住回頭,終究忍不住開了口。「大小姐還是別和瑄小姐湊得太近,瑄小姐的風寒這般兇猛,要是大小姐……」 「知道了,下去吧。」 「姐姐……」楊如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硬是被吳嬤嬤給抱離寢房。 而楊如瑄依舊在震驚之中。 可看在楊如涵眼裡,卻以為她是被下人給輕看而難過,忙解釋道:「瑄丫頭,嬤嬤沒有瞧輕你的意思,只是怕風寒染給我而已,而如歆不過是在鬧脾氣,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她這妹子極有才氣,難免有幾分傲氣,不說清楚,就怕在她心底留成疙瘩。 楊如瑄緩緩抬眼,心底說不出是什麼五味雜陳的感覺。 時光真的倒流了。 她似乎是回到了初被二伯父收養的那年,猶記得她染了風寒,是姐姐照料的,如歆不滿地使拗,她也因而厭惡如歆的嬌氣,更討厭這宅院裡的丫鬟婆子把她當外人看待, 她不再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三房千金…… 難道是……難道是老天憐憫她,讓她重回被二伯父收養的那一年? 「瑄丫頭,沒事的,在這兒大夥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楊如涵見她臉色微黯,低聲解釋著,就怕在她心底烙下陰影,以為自己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楊如瑄徐徐抬眼,勉為其難地揚笑。「姐姐,我沒放在心上,我知道姐姐待我一直像是親姐妹一般。」 奶奶和二房的姨奶奶親如姐妹,所以當年奶奶尚未辭世時,每年總會帶她來一趟翟陽城,她和二房的姐妹們一直是熟悉的。可曾幾何時,二房的人在她心裡變了樣? 明明她們都待她這般好,為何她反將她們視為敵人,急著要離開? 太久了,久到她已經忘了原因。 「那就好,你好生歇著,晚點要喝藥時我再來喚你,而房裡兩個丫鬟杏兒和蜜兒是你也熟識的,我留她倆照料你。」 楊如瑄輕點著頭,看了眼守在床尾處的兩個丫鬟。這兩個丫鬟全都是家生子,是姐姐身邊的大丫鬟,在府裡就像半個小姐,記得當初她被二房收養時,她們總看她極不順眼。 但無妨,她心底一團亂,得要想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至於是誰留在身邊,一點也不重要。 她得好生想想,眼下到底是怎麼著,抑或者是待她下次清醒時,她已在地府,一切不過是場溫暖的夢境罷了。 然而,待她下次再清醒時,她依舊是那年染上風寒的楊如瑄。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懂為何自己的人生竟會重來。 「瑄小姐,用膳了。」 躺在床上發呆好半晌的楊如瑄被蜜兒不甚客氣的口吻喚得回神,她側眼望去,蜜兒和她歲數差不多,約莫十二、三歲上下,如今被發派到她身邊,肯定是心有不快。畢竟是家生子,想侍奉的自然是正主,不會是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蜜兒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倒也就不見怪了,畢竟和樊府後院那些丫鬟通房比較,蜜兒顯得直腸子,肚子裡能有什麼壞水? 楊如瑄仔細打量她的面貌,粉臉桃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清麗無瑕,十分討喜,真不知道當初她怎會討厭這幾個丫鬟,總覺得她們是仗著半小姐的身分欺著自己。 「謝謝你,蜜兒。」她噙笑謝著。 蜜兒聞言反倒有些微愣。原因就出在以往這三房千金到翟陽城作客時,總是一副才高氣傲的模樣,小姐架子端得可高了,如今她被收養,自己正想挫挫她的威風,省得她老是對主子們頤指氣使,沒想到自己什麼話都還沒說,她倒是一副溫順婉約模樣,教她不解極了。 「瑄小姐說這什麼話,天底下豈有主子和奴婢道謝的道理?」端著水盆進房的杏兒年紀和蜜兒差不多,雖然如花面貌稍嫌青澀,但性情已顯得穩重。「難道是在暗示奴婢們伺候不周?」 楊如瑄笑得苦澀。「我……」 她還沒來得及反省以往自個兒到底是怎麼對待這些下人的,鏤花雕門隨即被人一把推開,衣著光鮮滿頭釵的婦人領著幾名丫鬟婆子走來,那陣仗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見,真要以為這婦人是當家主母。 「發生什麼事了?敢情是惡奴欺主,造反了不成?」婦人身著對襟桃紅間白繡千菊襦衫羅裙,粉雕玉琢的臉龐雖可見歲月風霜,仍不難想見年輕時是如何冶豔勾魂,尤其是那雙媚如鉤的狹長美目,特別令人印象深刻。 她美顏綴滿笑意,像是在說笑打趣,然用字犀利得教人難以忽視。 蜜兒聞言,本想要出言反駁,卻被杏兒以眼神制止。 「李姨娘,奴婢們不敢造次。」杏兒低垂著大眼,態度不卑不亢。 「那就好,不過咱們說起話來添點笑意,就能消弭一些不必要的誤解,要不教三房的瑄小姐以為自己為了容身之處,還得被惡奴給欺著,那不是冤大了?」李氏笑意不減,像是替兩方打圓場,然而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根本是口蜜腹劍。 蜜兒可受不住她老將惡奴兩字掛在嘴邊,正要發作,又被杏兒扯住。 就見杏兒朝李氏欠了欠身,低聲道:「奴婢受教了。」 「你這丫頭就是眼力好,才這般惹人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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