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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殿下!”

  激揚的喊聲隨著冰冷北風吹拂到耳邊時,箭翎也同時射進他的胸膛。

  “來人啊!慶王叛變!”旭撥急聲吼著,上前要護住他,卻見他頓了頓腳步,仍執意朝蓮池而去,躍進冰凍剮骨的水裡。

  痛……

  為的不是被箭射的傷,而是浮在蓮池中沒有氣息的人兒!

  他痛!

  為何如此的痛?!

  是她甘願當棋子,明知道遲早有這一日,可她還是愛他,毫無保留……傻子,傻子!

  而他也傻了,明知道一旦躍入蓮池,等同自尋死路,但他不能不來,他惶恐害怕,那是未曾嘗過的恐懼,哪怕是得知自個兒的身世時,他也不曾如此驚慌過,然而此刻,他像是要瘋了,他不管了,什麼都不要,就要一個她!

  還記得她說過,無法透過任何言語,想著念著,身不由已地想要保護對方,心不由已地眷戀那人,見不著,心便慌了亂了,見著了,心便緊了羞了,笑了也哭了。

  忖著,熱透的眸滑落淚珠。

  原來,這就是愛……

  原來,他已經愛上了她……

  “啊……”他痛得發出破碎的嗚咽聲。

  她說,沒有命中註定,只有執迷不悟……姻緣是求來的,是他求來的,可他卻沒有珍惜。

  她說,緣分取決於人心……是他親手割斷兩人的情緣!

  她說,一抹善念可解千萬劫,一抹惡念可鑄千萬厄……這厄是他鑄下的,合該是他還,為何卻要她陪葬?!

  風聲呼嘯而過,一支箭翎自喉間穿射,他魅眸暴睦著,緊抿著唇,死死地盯著蓮池裡,早已停止掙扎的身影。

  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歌雅……

  他垂眼睇著她,心在這一刻靜默下來。

  歌雅,醒醒……入冬了,我要帶你去吃浮水千層酥餅……甜的、鹹的各一份,你愛吃那甜餡滋味,我陪你一起嘗……明年春天,我帶你回映春城,我們去看千花洞還在不在……

  從將日城北城門出,快馬半日可以抵達就月城,接著往西北而去,過了六道關,便是勤無崖,再轉北一日夜,就是映春城,城西郊是邊境樓,而千花洞在城南郊的孤嶺山腰上,主靈穀則在山谷處,那兒有道盤古飛爆氣勢磅礴……歌雅,你說的,我都記得……

  歌雅,我帶你回家,入冬的映春城,咱們帶著小雅蓮一起踩雪,我不罵不怒,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在雪地上留下無數腳印,直到蘇璘從後頭追來……

  忖著,他微笑,淚水卻決了堤。

  沒有人愛他,可歌雅毫不保留地愛著他,給了他揭望已久的家,讓他懂得打從內心的喜悅是什麼滋昧……如果他不是東宮太子,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在其他地方遇到她,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想要一個家,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沒有權謀算計,他只想當一個普通的男人,可以自由地愛,可以無所畏懼地愛,曾經這些渴望即將成形,可他一念之差,砸碎了所有的夢。

  歌雅沒了,孩子沒了,他只餘孤魂飄零……什麼都沒了。

  歌雅,恨不恨我?

  時問,仿佛暫停了,他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響。

  雪花飛疊,掩覆著她,她就在眼前,但就是觸摸不到。

  再給他一點力氣,再讓他抱抱她……她是如此的怕冷,讓他暖著她,就像無數個夜裡,他暖著她的小手,她暖著他的心。

  “皇上駕到!”

  遠方有人宣唱著,旭拔躍入蓮池,大喊道:“殿下,皇上駕到了!皇上派禁衛軍捉拿住慶王的弓箭手,殿下的妙計奏效了!”

  他充耳不聞,只是睇著眼前的人兒,怎麼也閉不上眼。

  不甘啊……不是棋子,不只是棋子!

  他多想再見她為他彈上一首曲子,用那婉轉情脆的嗓音唱著——

  “郎啊,我在佛前求。
  供佛藏花心,求佛借月光。
  求得一世共枕眠,再求來世共纏綿。
  走過奈何飲過揚,忘卻今生不忘郎。
  郎啊,你可要記得。
  當花香飄過,襲上心頭,那就是我。
  求你……踏著月光……尋找我……”

  月光映著她一身銀白,夢幻得不似凡人……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望著皎潔圓月央求。

  佛啊,如果這世間真有佛,我該怎麼求,才能求回歌雅?

  我不曾信佛,可如果這世間真有佛,請拿走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換回一個無憂無慮的歌雅,讓我可以告訴她,她不只是棋子……我是如此的愛她,只是察覺得太晚……

  如果不能,請用月光指引我,好讓我可以尋得她……

  欠她今生,還她來世……我要把她不曾說出卻想要的全都完成……

  §第十四章 重生回過去

  六月撥水節,金烏王朝兩座雙子城的百姓陷入瘋狂慶賀中,不管是將日城還是就月城,到處可見在街弄間撥水的民眾。

  唯有將日城城西的珠翎胡同靜謐無聲。

  因為胡同兩側皆是朝中大臣的住所,胡同前的巷弄便是禁區,一般百姓根本不可能進入。

  但就在晌午時分,一輛馬車緩緩駛向鎮朝侯府的後門。

  “主子,到了。”說話的少年長得白麵秀氣,坐在馬車前板上,笑容燦爛地回頭道。

  車廂內沒有動靜,少年隨即問著充當車夫的六品庭尉,“旭拔大人,主子這是怎麼著?”

  “主子沒吭聲,就是要咱們在這兒等。”旭拔無聊地托著腮。

  “等什麼?”

  “你以為我會蔔算嗎?”旭撥橫睨他一眼。

  說真的,他也算不上聰穎之輩,可這持祿更絕,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宮中生存至今還能當上主子的貼身內侍。

  好吧,他模樣的確討喜,忠心護主也算可取,但除此之外呢?

  持祿哇了聲,扁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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