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棋子皇后·上 | 上頁 下頁
十三


  巳慎思近乎貪婪地往視她的臉,那挑花眼仿佛琉璃石般,漾笑時流光閃動,如此美麗……若是當年他強硬地封了吟歌為妃,也該是這身裝扮,如此秀妍奪目。

  那打量的目光讓梁歌雅抿了抿唇,垂下眼問安道:「兒媳婦見過公公。」

  這話一出口,在場數人臉色都微微一變,蘇璘更是膛色慘白得像是隨時會倒下。

  怎會是公公?民問是喚作公公,可在宮裡的公公只有一款人啊!

  崔雲良不禁在心裡興災樂禍,期待她領罰。然而皇后和孔貴妃卻只是靜靜地等待皇上如何回應。

  像是瞬間從一團迷霧中情醒,已慎思已經情楚眼前的人是他的兒媳梁歌雅,而非他曾經最愛的女子崔吟歌。

  「叫父皇,小歌雅。」他噙笑道,沒有半點被冒犯的不悅。

  瞧他神色不再揮沌不清,她才勾笑道:「好。」

  「不是好,是臣媳明白了。」蘇璘咬著牙以氣音糾正。

  皇上不見怪,這已是天大的思寵,可千萬別再多說多錯。

  「無妨,小歌雅,朕就賜你待例,在這宮裡,唯有你可以省去那些繁文辱節。」回神後,再看向她時,不再是一個男人看著女人的情動眸色,而是一個父親寵愛女兒的慈愛眼神。

  「可是……」

  「小歌雅,這是朕欠你的。」

  梁歌雅偏著臻首,笑眯了眼。

  「父皇,您沒欠任何人,我爹說過,沒有皇上就沒有國,沒有國就沒有家,他是皇上的左手,拿一隻左手換皇上的安危,再值得不過,我娘也說,皇上一向為民,民也該一心為皇上,她失去夫婿可保皇上無虞,百姓無憂,那是值得的。」

  巳慎思怔怔地看著她。

  「小歌雅,你的娘親沒怪朕?」當年敘雅死時,他也在昏迷中,待他情醒時,吟歌已經死了,他根本沒見到她最後一面。

  這些年來,他常想,她恨他嗎?恨他嗎……

  「不,娘說過士為知已者死,她以我爹可以為皇上擋死而榮,更說我爹死了,就幾個人哭,可皇上要是崩了,這天下可要掩水了。」她說得掏氣,一點忌諱都沒有。

  反倒是蘇璘臉色始終慘白,身形開始搖搖欲墜。

  但這席話聽在巳慎思心底,徹底解開困了他六年的心結,讓他從愧疚中重生而不再痛苦。那瞬間,無形的蒼老似是捎失不見,整個人有神不少。

  「說到底,朕就是比不過敘雅。」他打趣道。

  「不,我爹是石頭,又臭又硬,我娘是火,又烈又燙,才能改變得了他,可父皇是天,火再野蠻也燒不上天。」梁歌雅徐徐道來,就盼能化解他內心的愧疚和疙瘩,也讓他不再多想。

  畢竟都過了六年,早該放下了。

  很多人都說娘是個放很形骸的武將千金,但在她眼裡,娘聰明又內斂,表面上裝傻是逗爹憐愛,實則聰穎有獨到的處世之道。

  而她,就喜歡娘說的道理。

  巳慎思瞅著她半晌,啞聲道:「聽你這席話,朕不住恍惚了,覺得吟歌像是回來了……」

  「不,我娘追我爹去了,她說向我爹借了這一世,要還他來世的。」

  這話輕快噙著笑意,仿佛死亡壓根不可懼,被遺留下來的人也不可悲,讓聽者只覺得她是個古怪的姑娘。

  「到底要如何教養,才能有你這般豁達又不爭的性子?」巳慎思歎道。

  因為豁達,所以看透生死,然並非對世問沒有留戀,只是她還沒遇到可以教她迷戀之物罷了。

  「這得問我娘了,不過。」她想了下,斟酌著字句。

  「父皇,可不可以奉茶了?我的膝蓋有點疼了。」話落,她靦腆笑著。

  「快起快起,蘇璘,備茶。」

  「奴婢遵旨。」蘇璘趕緊端著茶盤遞給梁歌雅,領著她先朝皇上奉茶,而後轉到皇后面前。

  「母后。」她輕喚著。

  晏皇后容貌豔絕,儘管已年過四十,但保養得宜,就連臉皮都秀嫩無瑕,長睫輕掀,瞟了她一眼,拿起玉瓷杯,微頷首當是答話了。

  相較於巳慎思,她的反應算是相當淡模,但梁歌雅不以為意。

  奉完茶,她才發現表妹竟也在這裡,而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一

  「好久不見了,七殿下。」她識得七殿下,是因為六年前那場戰沒發生之前,便是他領著援軍到來,兩人不是很熟識,但他挺好相處,只是眸色太沉,讓人看不透。

  不過無所謂,禮貌性地打聲招呼,應該是可以的吧。

  直到這一刻,巳太一才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突然被注入魂魄,有了些許人昧。

  「好久不見,歌雅。」

  一見他的笑,崔雲良眼裡幾乎快要嘖火。

  「不是七殿下,他現在可是皇上軟封的慶王爺。」這是怎麼著,虧他還是她表哥,平常見著她就是一張死人臉,現在見到梁歌雅,就想起要怎麼笑了?

  人家連他的封號都不知道,一句七殿下也讓他樂著?!

  「喔……恭喜,對了,慶王爺,不知道映春城眼下狀祝到底如何?」見著故人,她就忍不住追問。

  「死傷慘重,地動時,聽說是因為鳥絕山崩塌,才會覆蓋整個城南,造成死傷上萬,如今城毀了快一半,但有屯兵在那裡幫著百姓重建,一段時日後,應該就能恢復往日榮景。」巳太一難得說話,對她說得詳實。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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