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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荊軻聽著,不禁想起贏政徹夜審閱竹簡的模樣……原來不是偶爾為之,而是一直如此。

  「倒是你,怎麼跑來這兒了,是接了鉅子令嗎?」

  雖說兩人都是慶氏之後,可是荊軻的父母早逝,雖說有慶家人幫襯著,但慶家人也不是富有人家,能幫的也不多,只知道後來她拜進了墨家之門。

  「不是。」一講起這段時間的辛酸史,荊軻真想為自己掏一把淚。「說來話長,橫豎眼前也只能找機會下手了。」

  楚夫人沉吟道:「卿姊姊認為贏政真是個惡人?」

  「他當然是。」

  「嗯……亂世之中,善惡相當難辨難定論呢。」楚夫人歎了口氣,接著聽到宮女的聲音,話語馬上一頓,她從宮女手中接過糕餅,便又讓人退下。「卿姊姊嘗一點,廚子的拿手糕點,入口即化,教人一吃就上癮。」

  「不了,你知道我向來不愛嘗這些。」慶氏餘人面臨很長一段時間的衣食不足,能吃的是絕不會省下的,但……「昨兒個瞧見你,我還以為你有喜了。」

  楚夫人愣了下,低頭瞧了眼自己圓滾滾的身形,自嘲道:「當飽死鬼比餓死鬼來得強。」身形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餓肚子,她已經餓很久了,不想再餓了。

  「吃得斟酌點,好歹是懂醫的,把自個兒調養得好些。」慶氏餘人沒什麼了不得的本事,就靠行醫混口飯吃,就連她也懂些皮毛,更遑論是最得真傳的慶兒。

  「放心,現在的我是出世以來狀態最好的時候了。」要是哪天被趕出宮,她至少可以多餓上一陣子。

  既然確定慶兒一切安好,荊軻便安心了,起身就打算告辭,省得待會有人找來,牽累了她。

  「卿姊姊,聽說贏政是個文武雙全的君王,你手無寸鐵想殺他,可以說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硬拚的話,大概也只能如燕太子丹所設想的使出美人計了。」

  楚夫人幽幽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荊軻更想歎氣了。那個可惡的混蛋大抵也早已推演過,才會要她使美人計,趁著男人最脆弱之際下手……真是個下流又卑鄙無恥的混蛋,最好不要讓她有機會反撲,否則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凌遲。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多謝。」

  「啊,後宮姊姊們應該都挺厲害的,要不要跟她們……」

  「告辭。」荊軻頭也不回地離開。,

  待荊軻回到慶平閣時,天色已大半變得灰蒙,遠處刮起的黃沙漫煙遮蔽著壯麗的晚霞,那般輝煌燦爛,卻是近黃昏,一如幾個大國,看似繁華似錦,實則繁華落盡。

  「荊轉!」

  聞聲,荊軻緩緩回頭,就見秦舞陽端著食盤,而阿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你……唉!」秦舞陽走近,瞧見她眼下的黑影,又想到她昨夜沒回來,猜測她大概已被生米煮成熟飯,不禁用力地歎了口氣。「唉唷……」

  幸好阿蕊眼捷手快,一手撈起他拋落的食盤,一手托了他往後飛的身形,才能教他沒在地上滾個百兒圈的。

  「你……為什麼又踹我?」秦舞陽淚如雨下地問。

  荊軻完全不理睬他,逕自問著阿蕊,「傷勢好多了?」

  「嗯,謝謝大人關心。」阿蕊羞怯地點了點頭。

  「那天你實在不該客氣的,人家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回敬,否則早晚還是要被人給踩在地上。」

  「可奴婢力大無窮,手勁控制不佳。」阿蕊怯怯地道。

  「那你就要學會如何控制力道,至少往後那傢伙要是有什麼邪心惡想的,才能打得他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荊軻說完,眼光微微一瞥。

  秦舞陽立刻躲到阿蕊身後,此時他真的很慶倖阿蕊夠高大,他才能夠完完全全躲在她身後。

  「秦大人待奴婢很好的,就連臉上的傷藥都是秦大人抹的。」阿蕊怕她誤解,趕忙解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喂!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為什麼就非得把我想得這麼齷齪?她不趕緊把臉治好,難不成是要天天嚇我不成?!」秦舞陽跳出來解釋,但一瞥見荊軻冷沉的目光,二話不說又躲回阿蕊身後。

  「抬頭挺胸,不要老是縮著脖子,難看。」荊軻往阿蕊的鎖骨一拍,見阿蕊一站直,硬生生比自己高上快一個頭,尋常男子都沒有她的這般身形高度,難怪她老是縮著脖子走路,看起來就很好欺負。「這樣不是好多了?地上沒銅錢,盯著地上你也撿不到半個。」

  阿蕊怯怯垂著眼,心裡明白荊軻這是在激勵她,也試圖改變怯懦的自己。

  「荊使節。」

  荊軻回頭看著已來到面前的福盛,緩緩朝他施禮。「福大人。」

  「荊使節不需多禮,可以直呼我的名。」

  「那麼福盛也可以直稱荊軻即可。」

  「就這麼著。」福盛從善如流地道,順口又問:「你沒在大王那兒用膳?」

  話一出口,荊軻的眼角餘光就瞥見秦舞陽拉長了耳朵,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噙笑道:「大王政事繁忙,我回慶平閣用膳。」

  「奴婢再去替大人取一份。」阿蕊忙道。

  秦舞陽雖然很想留下來聽聽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兒,但阿蕊不在,他很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荊軻踹到黃泉見爹娘,連忙跟在阿蕊的屁股後頭一起離開了。

  荊軻隨著福盛回慶平閣,走近時,瞧兒慶平閣前方土台廣場上竟已召集了上百名宮中侍衛,全都全副武裝,她不解的道:「這是……」

  「宮中例行操演。」

  她直盯著兩方對陣,雖然只是點到為止,但是演練得極為逼真,儼然像是兩軍對戟。

  「這是大王嚴令的定期操演,也是大王親自編排的對陣。」瞧她看得雙眼都直了,福盛趕忙趁機進言,要讓她知曉大王的全才,繼而教她生出敬仰之心。

  「……是嗎?」多可怕的贏政,竟連編陣都行,如此全才,如此可怕之人,怎能再留他於世!

  非殺了他不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每座城都像朝歌一樣被屠殺焚毀。

  「荊軻,你怎麼了?」福盛低聲問道。

  他的本意是要她生出敬仰之心,可為何她卻目露殺氣?她不會直到現在還打算暗殺大王吧?

  「福盛是宮中衛尉,劍術該是不差才是。」荊軻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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