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米蟲的缸中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看著他手中的木盒,米乃祿的淚水不禁在眸底打轉。“大少……米家錯待你了,你卻不計前嫌地對米家伸出援手,這樣的大恩大德,要我怎麼報答……”

  “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所以不在乎伯父將我拒於門外。”玉堂春將裝滿上等藥材的木盒交給她,幾番掙扎,終究咬牙說出自己的要求,“如果你要報答我,就請你嫁給我。”

  米乃祿一怔,沒想到他至今還是沒放棄。

  “要我入贅也無妨。”

  “不,不是入不入贅的問題,是我——”

  “乃祿,你千萬別被那個男人騙了!他會到你身邊,是因為他有所圖,他根本就不是什麼仁人君子!”玉堂春急聲說。

  知道他說的是誰,米乃祿秀眸微眯。“請你不要這麼說福至,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我知道!”玉堂春吼著,緊抓她的雙手。“從你落河那夜之後,我就知道他是誰,本想跟你和伯父說,但你們卻不肯聽。”

  “他是誰?”她微惱地甩開他的手。“你說啊!既然你知道他是誰,那你現在就說,看看是誰讓你這般詆毀!”

  “世君臨!”

  她一怔。

  “乃祿,你聽過這個人吧,他是京城的惡霸,惡名昭彰,在商場上沒有人不知道他嗜錢如命,為了錢,他趕走自己的養兄,逼死自己的養父養母,霸佔所有產業,近來聽說他還經營古董奇玩,只要他看上的珍寶,便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弄上手。”

  米乃祿呼吸急促,渾身不斷顫抖。“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認錯人了!”她嘴上否認,胸口卻一窒,想起失蹤的米缸,想起不見蹤影的男人……

  難道說,他是假裝失憶混進米府,就為了得到米缸?

  “我也許會認錯,但我娘不會認錯!”玉堂春急吼,就怕她不信。“我娘在商場數十年,看過的人很多,自然也認識世君臨,那晚他抱著你離開,我娘瞧見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不然你和我回去問我娘,我娘總不可能騙你吧!”

  她倉皇慌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可是他說得言之鑿鑿,似乎已經不容她懷疑,可是……怎麼可能?

  福至待她的好,怎麼可能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改名換姓混進米府,可是那個男人真的不是君子,你要防備他。”他是真心為她著急,怕她受傷害。“而且他壟斷了所有藥材,正是因這樣,伯父才沒有藥材可用。”

  米乃祿搖著頭,腦子裡卻自動浮現幾天前在福客樓用膳時,鄰桌人說著世君臨壟斷藥材市場的事。

  換言之,是他害了爹?

  “他為了奪得家產早就泯滅人性,我怕你也會被他傷害……乃祿,你別再把心放在那種人身上,一點都不值得。”他看得出來她對那個男人死心塌地得很。“而且我還聽說,他從附近幾個縣調進了數百石的米糧囤積,適巧你家的米倉又進了水,這下子你想要找米糧,豈不是只能找他,再任由他漫天叫價?”

  聞言,她怔怔地看著玉堂春,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世界開始崩解。

  眼下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都狠狠撼動她對他的信任,可是儘管如此,在她內心的一角,卻依舊願意相信他,相信他不是為了米缸而來,更不是為了得到它才百般討好自己。

  “……大少,你知道世君臨住哪嗎?”半晌,她垂臉問。

  “你要做什麼?”

  米乃祿緩緩抬眼,眸色堅毅。“我要跟他買藥材。”然後,她要親眼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福至,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別有所圖地待她好!

  ***

  位在逐月城城東的世家大宅,高牆聳立,長約數裡遠,朱紅大門內樓臺環繞,穿廊銜渡,園林裡冷梅綻放寒松翠綠。

  坐在主屋的三樓亭台裡,可以欣賞鄰近千丈河的粼粼風光,亦可以再往深處眺望喚日城最熱鬧的大街和寧靜的胡同,卻看不見米家大宅。

  陰雨不斷的天候,天色暗沉如夜,坐在亭台裡,世君臨沒點上燭火,只是出神地瞅著在黑暗中獨自閃耀月輝的米缸。

  那般瑩潤透亮的白,教他想起一個女子,想起她如羊脂美玉般粉潤的膚色,想起她討喜愛笑的臉龐,想起她不想算賬裝可憐的神態,他情不自禁地勾起笑。

  “爺,真如你所料,城外千丈河的分支湛江快要潰堤了,難怪爺老早便從南方調貨,如此一來,等湛江淹沒城外的百畝良田,爺手中的米糧一翻手就又是好幾倍呀!”石猛興匆匆地跑進來,正巧瞥見主子勾笑的神情,忍不住更驕傲了。“爺果真是神機妙算,連這等事你都算得著,實在讓石猛好生佩服。”

  世君臨這才回神,斂了笑,懶懶抬眼。“誰要你喳呼這些?不是要你派人聯絡寬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他沒忘記那日自己和寬爺約在善若寺後山碰頭,但還未等到他,自己便因為沒有防備,被人偷襲,跌下後山,可那天之約除了兩人,沒有第三者知情,所以寬爺絕對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爺,找著人了,晚些寬爺就會到。”石猛渾身繃得很緊,只因近來主子非常古怪,時喜時怒,很難應付,棘手得教他都想到祠堂擲茭問問主子到底是怎麼了。

  “是嗎?”

  “爺,咱們又要大賺幾筆了,大夥都能過個好年,怎麼你一點都不開心?”不只是不開心,偶爾還走神得很嚴重,有時候他在旁邊說得口沫橫飛,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沒叫他閉嘴。

  “哪一年沒讓你們好過年了?”他哼了聲,把玩著米缸,仿佛可以藉著米缸想念米缸的主人,然而這念頭才上心頭,他隨即又將
米缸擱下,氣惱自己的心思被佔據,只能拿石猛出氣。“早就叫你多學一點,誰要你什麼都不學,要不這個家老早就輪到你作主了。”

  當年,他被養父母收養,養父母發現他的資質極高,便找來不同領域的夫子教導他,而為了不讓他們失望,他也加倍努力學習,並漸漸摸索出掌握先機之道。

  養父母以織坊起家,但織坊所需的蠶絲和棉都得靠天,於是他從夫子的教導中,領悟出一套觀測術,可以從天上的雲彩和日月探知未來的天候,繼而搶得先機。

  “這種東西又不是想學就能學的,要是每個人都學得來,知道要怎麼學的話,豈不是奇才滿天下了?”

  “滿嘴歪理。”

  “我說的是真的嘛……”石猛委屈的垂下臉。爺近來心情極差,還是少惹他好了。

  “爺,外頭有人求見,是位——”此刻外頭突有下人低聲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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