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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對他而言,綠櫻意味著幸福,只要一回想起,那股暖熱滿溢心間。

  可如今他只覺得諷刺,這棵綠櫻樹礙眼極了。

  那封信上揭開了不堪的回憶,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可是心底深處,他知道他多少是信了。

  寅初一到,他帶著左旭、杜獲和他挑選出的暗衛在夜色裡急馳。

  他要逮著那個人,他要問清楚事實的真相!

  然而官道上,未亮的天色中卻有鳥群竄出林間,他往旁看去,急喊道:「有埋伏,散開!」

  話落瞬間,箭領如雨落下,他策馬走避,官道另一頭卻沖出一群人,青光閃爍之間,他只能執劍迎敵。

  應對之間,他不禁想,這次的出擊是秘密行事,是皇上對他下的密令,怎可能被人察覺,甚至半路埋伏?

  思索之間,瞧見杜獲被包圍,他策馬過去,想將杜獲拉到自己馬上,杜獲卻縮回了手,同時間,他的馬被砍傷,馬兒驚嚇之余,揚高前蹄,他一時沒拉緊韁繩,身形往後墜落,重摔在地。

  他想張眼,黑暗卻逐漸將他包圍,耳邊隱約傳來左旭和杜獲的聲音,可現在,他只想見一個人。

  銀子……他的銀子……

  艱澀地張開眼,眼前是陌生的床頂,他驀地朝旁望去,瞧見了趴睡在床畔的尹摯,他直睇著她,無數的記憶如浪潮不斷地湧進他的腦海,不管是她的剛強、她的脆弱、她的委屈和她的開懷,霎時,教他眼眶發熱。

  彷佛有視線注視著自己,讓不小心睡著的尹摯猛地張眼,對上了晁樞引鳴笑的眉眼,她傻愣愣的,好半晌才回神,笑得有點傻,不住地問著,「渴不渴?餓不餓?還有哪裡不舒服?大夫就在府裡,隨時都能過來診治。」

  晁樞引的手動了動,伸手拂去她的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尹摯聞言,嘴一扁,淚水就嘩啦啦地流。「你嚇死我了……你為什麼老是要嚇我?」大夫說他只是皮肉傷,最要緊的是因為失溫恐導致風邪入體,灌下了一帖藥後,正午前定會醒來。

  「對不起。」他啞聲喃著,大手貼著她滿是淚水的小臉,心疼不已。

  「不是跟你說要小心一點嗎?」

  「往後不會了。」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不要老是說到做不到,讓我擔憂,讓我……」嘴唇顫了兩下,話再說不清了。

  晁樞引心疼得受不了,多想抱抱她,可是他現在……「乖,別哭了,跟我說說外頭的情況如何了,順便給我倒杯茶來。」

  尹摯趕忙抹了淚,起身給他倒了杯茶,回頭扶著他靠在引枕上,才把茶遞給他。「外頭的事,我交給左旭和杜獲去處理了。」

  晁樞引呷了口茶,緩解了喉頭的不適後,才啞聲問著:「鄭同知應該不會買賬,衛所無法越權去處理潰堤後的事。」

  「沒有潰堤,我讓龐定去查過了,水雖然淹過堤防,但只有少數幾戶人家淹了水,且也淹得不多,百姓那頭不成問題,其他的趁著今天雨變小了,我讓杭州前後衛的衛所兵跟著那叔去處理堤防的事,絕對要在今天處理好,否則雨要是再下,恐怕就要釀成災禍了。」

  「鄭同知沒插手?」

  「我把他關起來了。」尹摯理所當然地道。

  「你?」

  「我拿皇上賜給我的腰牌把他押進牢裡,把知府大人從牢裡接出來,讓他把這事往上呈,順便參了按察使一本。」尹摯愈說愈氣憤,要不是這些人從中作梗,也不會害他被土堆和卵石給埋了!王八蛋,要不是她手中無權,她早就先斬後奏了!

  晁樞引張了張口,最終低低笑出聲。「我的銀子姑娘,果真了得。」他可以想見按察使的臉有多黑,因為他們想不到最棘手的人會是尹摯。

  尹摯是有品級有封邑的郡主,其位階甚至等同公主,再加上有皇上給的腰牌,誰敢造次?

  他笑著,卻見她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自己。「怎麼了?」

  「……你恢復記憶了?」

  「你怎會如此猜?」

  「你叫我銀子姑娘。」以往他總愛這樣笑稱她。

  「誰要你的名字叫尹摯?」他笑道。

  面對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尹摯微眯起眼。這是他失憶之前看她的眼光,總是這樣柔柔的,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溫柔地包容著她。

  可是,如果他恢復記憶了,為何不說?

  「我歇一會,要是杜獲或左旭來了,再把我叫醒。」他面露疲態地道。

  尹摯趕忙扶著他躺下。「好,一會還有一帖藥要喝,大夫說了,你只有一點皮肉傷,倒是怕你在水裡泡太久會染風寒,得袪袪體內的濕寒才行。」

  她作夢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只有輕傷,明明就被土堆和卵石壓著,卻幸運得埋在縫隙裡得以呼吸……也許是老天認為,他一生多舛,不忍再傷他太多吧。

  喝過藥的晁樞引一路睡到了掌燈時分,方巧杜獲和左旭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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