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野獸公子的賭約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隱約覺得不是什麼好消息,文世濤心跳得更厲害。“你要跟我說什麼?”

  “呃……”樊入羲話都已經滾到舌尖,卻是很難說出口,幾次掙扎之下,他豁出去地喊道:“卜家人失蹤了。”

  文世濤一怔。“什麼意思?”

  有了開頭,接下來的話就沒那麼難以啟齒了,樊入羲把何掌櫃捎來的訊息轉述給他知道。

  “何掌櫃說,卜姑娘當天就回到鳳鳴山谷,她在那裡照顧她爺爺三天,直到他痊癒,然後,她就起程回來,照理說,前天就應該回到天水城,但她卻沒回來,吊詭的是,昨天下午,有人把卜家人全都接走了。”

  文世濤震住,神情呆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他像是緩慢地沉入海底,耳裡聽到的聲音並不真切,參雜著自己沉而紊亂的心跳聲。

  “就是……蔔家三口人目前下落不明……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瞧你這般期待,就覺得不能不告訴你。”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唉,長痛不如短痛。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希臨不打算回天水城?”他眯眼低咆著。

  “我不知道,可她沒回來是事實嘛!”

  “胡扯!希臨搭的是文家的馬車,我還派了府裡的總管和幾個家丁隨行,他們也沒回來,說不準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好,就算是出了意外,怎麼會連卜家其餘兩人都跟著不見?這不就是擺明瞭有問題?”他是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問題,但往壞處想,感覺她根本就是蓄意避而不見,可又覺得怪怪的,她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文世濤木然地垂下長睫,笑得嘲諷。“你的意思是說,她怕了?”她在回程的路上,發現太多巧合,終究讓她選擇放棄?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很清楚她有多以家人為重,依她的性子,要是只禍延她,也許她並不在意,但若禍延到她家人,她會選擇放棄他,似乎……也不難理解。

  “這……”

  “我和她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我會繼續等她。”他神色晦暗,聽似堅定的口吻像極死心的絕望。

  “對、對呀,咱們再等等,都怪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胡說八道。”瞧他神情變得冷冽,沒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愉悅,樊入羲不禁自責。

  他說著,卻見好友轉進屋裡,關上了門。他暗拍了下腦袋,又趕緊找底下的人去查探結果。

  然而,文世濤卻只是在房裡安靜地等待。

  他想,也許,只是遇到一些事,所以才拖慢了她回來的速度。

  畢竟,她答應過他的,儘管她並不清楚這個賭約對他倆而言有多重要,但她親口允諾,依她的性子,絕無失約的可能。

  他必須相信她。

  她不會怕他,她並不在乎那些光怪陸離的事,她愛他,她一定會為他趕回,他告訴著自己,但內心陰暗的角落卻已開始動搖。

  入夜,他無法睡,三餐也吃不下,不管是誰上門,一律不見,唯有蔔希臨是他想見的,也是他唯一允許踏進屋裡的。

  可是日升日落,始終等不到她歸來。

  黑夜降臨,如織密的網將他團團包圍。他木然地待在房裡,端正地坐著,臉上沒有表情,讓人猜不出心思。

  直到子夜的梆子聲響起,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房外。

  那僵直而空洞的異瞳緩緩移動,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時間到了。”朔夜的嗓音裹著笑意,像個贏得賭約,迫不及待想收下賭注的惡鬼。

  文世濤沒有移動。只見房門突地被推開,朔夜信步走進,血紅的唇勾著愉悅的笑弧,襯著他身後的黑夜,文世濤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人比他更適合處在黑暗之中。

  “她沒有回來。”朔夜愉悅的宣佈,仿佛贏了賭約他有多快活。

  文世濤默不作聲,靜靜地看著他走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看來,她並不愛你。”他笑著,那雙如子夜般的黑瞳卻是邪惡得教人不寒而慄。“我本來以為她是愛你的。”

  那帶著戲謔的惋惜,讓文世濤眯起眼。“想要我的眼睛你就拿走,廢話少說。”

  朔夜勾彎血紅的唇。“我會溫柔一點。”

  文世濤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瞧著他探出長指,逐漸逼近。

  他不怕。

  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他並沒有損失什麼,頂多是心空了一點,頂多是回到原本的孤單,頂多是陷入更黑暗的黑暗罷了,這並沒有什麼。

  他原就是一個人,往後也是一個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他不痛,失去雙眼,他一點也不痛,再痛也痛不過心痛,看不見她歸來,黑暗與黎明又有什麼不同?

  直到翌日一早……

  “爺兒!發生什麼事了?你的眼……”

  照慣例進房,準備服侍文世濤洗漱更衣的下人,一見到坐在床上的他,雙眼淌落兩行血,眼窩深陷,忍不住驚呼。

  “出去。”他啞聲道。

  “爺兒……”下人猶豫了下,像是在考慮要找誰求救。

  “出去,這事對誰都不許提起,誰來了我都不見。”被剝奪了雙眼的那一刻,他順手關上心門,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

  “可是……”

  “還不滾!”

  “是!”下人趕緊離開,卻不知道到底該守著主子的命令,還是趕緊去找出閣的小姐回府一趟。

  像是失去所有的知覺,在黑暗之中,文世濤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分不清白天與黑夜,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個日升日落,心口空蕩蕩的,只遺留著被狠狠剮開又以火燙烙下的背叛。

  他不再等待,不再相信異瞳等於希望,絕望拉扯著他墜入封閉的黑暗之中,他感覺不到外頭的變化,更不知道有輛馬車正停在文府的大門前。

  有抹佝僂的身影緩慢而艱辛地從馬車走下。

  “卜姑娘,你確定自己能走嗎?”盧叡溟扶著她,將拐杖交給她。

  “沒問題的,我可以。”蔔希臨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石子磨過。她氣喘吁吁,光是下馬車,就已經讓她的額上滿是細汗。

  並非是天氣太熱,而是她身上有傷,尤其是腳上的傷,嚴重到讓她甚至必須拄著拐杖,才能夠走動。

  盧叡溟看了眼緊閉的朱門。“要不要我先幫你喊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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