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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至於那一天到底是誰扒了誰的皮,已經不是重點,因為從那日之後,卓兆宇的房裡就常常飄出陣陣花茶香。

  每當他病痛上身時,她都會守在他床邊,當他病得連嘴都張不開時,他會在她的掌心上寫字,但是——

  “哇,這是什麼字?筆劃太多了……”

  然後,他會閉閉眼,用盡氣力罵道:“笨、蛋!”

  “啊,笨蛋兩個字筆劃有這麼多嗎?”

  笨死了……卓兆宇閉上眼,不再說話,但是久而久之,在她掌心寫字變成了一種習慣。

  偶爾他會嫌棄只有花茶實在太寒傖,所以要家裡的傭人幫他買來幾本蛋糕類的食譜,只要他身體狀況允許,便會趕走廚房的傭人,拉著兩位兄長一道做蛋糕。

  當他在試驗幾次,總算完美地做出蛋糕時,就會驕傲地欣賞她崇拜到不行的目光,而當她出現那樣的眼神,不用她多說,他又會自動自發大展身手。

  但是當他的身體慢慢調養得越來越好,房裡又開始傳出他不耐的低吼聲——

  “難聞死了,拿走開點!”

  “誰要你體弱多病又不吃藥?喝點花茶很養生的,還是說,你想喝烏漆抹黑的中藥汁?”

  “洪小梅,你很帶種,恐嚇我是不是?”

  “承讓承讓。”她笑得有點驕傲。

  “你驕傲什麼?笨丫頭。我要是不喝,你能拿我怎樣?”他哼了聲,徹底耍無賴,躺在床上連動都不動。

  “你趕快喝,等一下教授就要來了。”她扁起嘴,往他床邊一坐。

  幾年過去,卓兆宇已經是大三生的年紀了,但是卻難得踏出卓家大宅幾回,不是身體依舊病弱,而是他已經懶得過學校生活,所以上課依然是請家庭教師到家中授課。

  天資聰穎的他,自從在她眼中看見綿延不絕的崇拜之後,對於學習更加起勁,連跳數級,目前正在修博士學位,也已經著手參與四方集團的內部經營,等他身體再養好一些,幾乎可以預見他未來引領集團走向國際化。

  “不要。”他索性連眼都閉上。

  說他壞心眼也好,劣根性也罷,他就是喜歡逗她,喜歡看她傷腦筋,喜歡逼得她柔順性子變得暴怒,像是只溫馴小貓被逗得發毛的模樣。

  然而他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她回嘴,正疑惑時,忽地感覺兩片柔嫩輕觸他的唇,他猛地張眼,對上她促狹又帶著羞澀的笑,還未回應,便察覺她緩緩將嘴裡的花茶渡入他的口中。

  他嘗不出那是什麼味道,只感覺到自己慌亂的心跳。

  “耶!贏了!”她起身,小臉泛著淡淡玫瑰色,高舉勝利手勢。

  “……原來你暗戀我?”好半晌,他才低啞啟口。

  “誰暗戀你?我還沒瘋呢。”誰會喜歡他這麼難搞的男人?脾氣不好,說翻臉就翻臉,常常要她滾出去,偶爾又要她滾進來,說起話摻毒又挾賤,難伺候得要命,誰會喜歡他……她羞澀地低垂長睫。

  “是嗎?”他哼了聲,想到她老是和大哥和二哥攪和在一塊。“洪小梅。”

  “幹麼?”

  “再喂我一次。”

  “……不要。”

  “讓你再贏一次,不好嗎?我都這麼犧牲了,你還不滿意?”

  “你不用那麼犧牲。”她不想承認自己故意喂他,是想動搖他的沉著,但也有一方面是她……想親他。

  “既然你不是暗戀我,再喂我一次有什麼關係?我又不介意。”

  “那如果我喜歡你,是不是就不可以再喂你……”話一出口,她緊急捂住嘴,瞧見他笑得又壞又得意,慌忙再解釋,“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喜歡你,我只是……”

  “洪小梅,有沒有聽過欲蓋彌彰?”他低笑。

  他認識她太久,從小就將她玩弄於掌心,也慶倖她單純的直性子一直沒變,讓他可以輕易套出她的真心話。

  “我……”

  “過來,大方一點,我又沒說不讓你喜歡。”

  “嗄?”這是什麼意思?

  “笨蛋!”他罵,抓著她的手,在她掌心上寫字。

  她習慣性的閉上眼,感覺他的指尖在她掌心烙下痕跡,清楚地記住每個筆劃,拼湊出——“我喜歡……”你。

  她驚詫地睜眼看他,話未竟,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不容她逃脫。

  他捧著她的臉,一手抓著她的手,時而輕嘗,時而濃吮,每回吻過,兩人唇裡都會纏上血腥味。

  之後,他們的愛情在卓家大宅裡低調地進行,直到她高中畢業時,他連她的意願也沒過問,就單方面決定了兩人的婚禮。

  卓家父母很是震愕,看她的視線充滿鄙夷和嫌惡,她努力視而不見,為了愛他,她放棄學業,舉行一場近乎兒戲的婚禮,只有卓家人在場的婚禮,沒有註冊,沒有實質意義,但她已經認定,自己是他的妻子。

  但是,她想要的幸福卻和事實相差甚遠。

  她不被公公婆婆接受,甚至發現公公婆婆幾次邀請多年來唯一踏進卓家的女孩陳巧倩,到卓家過夜。

  在卓家,尤其外婆去世之後,她是被孤立的。

  婚後,卓兆宇開始經手家裡的事業,她一個人待在家裡,不被家中傭人當主人看待,在公婆眼裡像是空氣,唯有卓煜和卓弁貞偶爾會陪伴著她,但她什麼話也不能說,所有的苦必須自己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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