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一錢婢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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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懿坐起身,一把扣住她緊握成拳的小爭。“陸兄,真是對不住,府裡出了點事,你可別介意。 “唉,夏侯懿兄受傷了?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跟你下午帶走那位姑娘有關?” 午後時商舶駛離渡口。繞了圈轉向東水門,原本夏侯懿是要帶他回府的,但臨時又改變主意,要他在客棧投宿。 這事讓他怎麼想都覺得古怪,最後再也坐不住,便提早上門赴約問個清楚,二來也想知道夏侯懿帶回那姑娘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 “你猜得一點也沒錯。”夏侯懿答得一派悠閒。 “夏侯懿兄竟帶姑娘回府,這是要將凜兒置於何處?”陸正不悅地斤責。 聽著兩人的對話,上官凜頭皮逐漸發麻,發現她勝券在握的計劃早已變得七零八落。 “凜兒?”夏侯懿眯起眼。“凜兒是你叫的嗎?” “你——” 上官凜伸出手制止了兩人的對話。水眸橫娣著因失血不少而面帶蒼白的男人。“你……早知道我是誰?” “一開始並不確定,但後來……”夏侯懿點了點頭。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她收回手,站在床榻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你並沒見過我,見過我的商賈也不多,你怎可能知道我是誰?” 她不信!不信他對她的好,只是引她入甕的手段…… “這府裡上下我都去過,主屋西邊的清風院自然也是。”他直瞅著她,語氣平靜。“我剛收了這宅院時,順便收買了一個老奴的心,他跟我說了一切,所以當我見到你時,還不甚確定,但當阮適要殺你時,你是在清風院後,我幾乎就肯定了你是誰。”府裡的奴僕,沒有人敢在府裡胡亂走動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想殺我?” 夏侯懿頓了下,無法否認,“一開始,我確實是想,但——”因為她的淚,因為她的手藝,讓他猶豫不決,而在聽見她的求救聲後,更只有一個救她的念頭。 “你確定我的身份之後,想要網羅我?”上官凜心思運轉奇快,回頭問陸正。“茶貨呢?” “在你指定的倉庫裡,我沒動。”夏侯懿淡淡回答。 “他說的沒錯,貨都在倉庫裡,我特地去點算過了,上頭皆有上官府的印樣,也加押官印了,就算他拿了也沒用。”陸正聽到現在,才明白自己被夏侯懿給擺了一道。“凜兒,我一時著了他的道,真以為你成了他的妻,我——” “你已是我的妻,不是嗎?”夏侯懿冷聲打斷他。 上官凜死盯著他,心灰意冷,“……你到底在想什麼?想殺我卻又不殺我,不斷試探我,是想要利用我的才能?” 原來,在他眼裡根本沒有感情,而是更深層的爾虞我詐,她竟然直到現在才發覺,真是蠢到可笑! 他的緊迫盯人、派人監視,這些小動作,她怎麼會一直都看不透?是她不願看透,不願面對真相吧,不肯相信他對她一點清愛皆無,不過當她是顆棋子,由著他操弄玩耍…… “你怎會如此以為?”他不禁失笑,“我去接陸正的貨,是為了避免有人半路劫貨,有我坐鎮,我倒想要看看誰有膽子在我面前搶貨。” 他確實是找人試探她,但這些試探的把戲,為的只是想要確認對她忠心的到底有幾個。他欣賞忠心的人,若是可以,他會大力提拔,但若是專扯人後腿,甚至落井下石之人,他也決不輕曉。 上官凜皺擰眉,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信任他。 “我說過,罪,是上官漩的,不關其他人的事。”他雖想復仇,並不代表他要是非不分地趕盡殺絕。 “那你有沒有想過,罪,是你的,我是非報不可。”是他太瀟灑,把不共戴天的仇恨說得太輕鬆,還是又要擬什麼樣的陷阱讓她跳人?“你明知道我為何而來,卻將我玩弄於股掌——” 她這輩子沒被如此狠絕地羞辱過,這是頭一回,還是她最愛的男人給她的! “我沒有,我確實喜歡你。” “說謊” “你痛苦,難道我就不會掙扎嗎”見她一臉狂亂氣恨,夏侯懿一把擒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拉到眼前,“你沒發覺我反復無常嗎?我是為了誰而反復,為誰無常?都是因為你!因為你讓我的心思驟亂,也讓我感到平靜……” 她的笑,平撫了他體內狂亂的魂魄,讓他可以人眠,讓他逐漸貪戀,讓他陷入兩難掙扎。 當決定抱她時,便是因為他已下了決定,要讓她成為他的人,不管有任何的仇恨,他只想得到她,只想確定她可以伴在他身邊一輩子,其餘的,他什麼都不想。 這樣的退讓,還不夠? 上官凜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沉篤的黑眸,卻找到了憐愛,可她怎麼也不想相信。 “小娃,謝謝你當年給我烏李糕餅。”是她,沒錯。就是這一雙軟溜溜的眸,就是她淘氣學人拱禮,就是她真心展笑時,唇下微顯的梨渦,樣樣證明都是她,真是她。 若不是烏李糕餅,也許他與她,根本是不可能銜合的兩端,但命運弄人,牽上兩人,所以他不逃,就盼與她相守。 “……”上官凜水眸淌著琉璃光痕,唇角不斷抖顫。 “毀了上官家,是我一生所願,我只能跟你說抱歉。”夏侯懿拭去她的淚,輕聲道:“即使是現在,我也不後悔,但是我不願意你走我的路,沒有後悔,但痛苦卻會讓人夜不能眠,我不要你也嘗到這些苦。” 她正走在他走過的路上,這條路是打著正義的旗幟沒錯,但是卻會走得萬般艱辛,正因為知道她也喜歡著他,他並不想讓她兩難,所以他掙扎,不斷地掙扎,想要在理想和家恨之間尋找平衡,最終,他的答案是—— “我盯著茶貨上渡口,只是防各其他人奪貨,你該知道,這種伎倆,根本算不了什麼,對不?”京城裡有太多商賈覬覦這批貨,天曉得為了利益,人可以泯滅良心到什麼地步。 上官凜不斷滾下淚,聽著他的話,心好暖,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所以,你就別再壟斷南方的貨了,許多藥材都沒了,缺得很。” 她錯愕地看著他。 他的心思究竟填密到什麼地步,就連她暗地單動什麼手腳也都瞞不過他的眼? “金賬房確實是金賬房,為了確定你的每一步路,我可是沙盤演練再三才推敲出的。”他掐掐她的頰,沉聲問:“別再哭了,我說了什麼,你究竟聽懂了沒?” 上官凜下意識地搖搖頭,處在多重錯愕之中。 “如果上官家的產業你那麼想要,就還你吧。”他不甚在乎地道。 “……你不還,我也拿得回來。” “非要弄到兩敗俱傷?” 她又搖搖頭。“我不懂你為何有這麼大的轉變……” 家仇是那麼容易遺忘的嗎?她愛著他,卻也惦記著老爺,心常常在夜裡痛到無法呼吸而醒來,恍若在告誡她不得忘了承諾,決不能忘了復仇大事,所以她痛苦、受盡折磨,卻沒想到他早已看穿一切,她成了耍猴戲的小丑。 難怪,他老愛叫她小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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