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千金侍 | 上頁 下頁


  龐月恩扁了扁嘴。“我又還沒幫上什麼忙。”他謝得也太快了吧。

  “今晚有小姐這一席話,足夠了。”一口飲盡,燒辣的酒從他喉頭往下延燒,燒得他心思漸渙,渾身輕飄飄,像是置身在雲絮之上。“但這是上官府的私事,就請小姐別插手。”

  “你就這麼把我當外人?好,那我問你,事發當時,你上官府的金賬房呢?”說要興師問罪,她是一點資格都沒有,但就是想問問上官凜人在何方。“她也是上官府的人,為何她至今沒出面?”

  記憶中,上官凜是個棄嬰,也是被世伯撿回家的,聽說是個才女,三歲便能吟詩作對,五歲暢談商經,所以世伯對她讚不絕口,總說他撿了塊寶回家,但世伯出事時,她這被喻為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女到底上哪去了?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上官向陽定定地看著她,低低笑開。“小姐壓根沒變呢。”是非分明,嫉惡如仇,雖說有點桀驁不馴,但不算刁蠻。

  “你喝醉了。”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真是的,跟她打哈哈。瞧他笑得半點戒心皆無,她可是五味雜陳。瞥了眼還剩半壺的酒,她忍不住搖頭,早知道他酒量這般差,早在兩年前就該灌醉他。

  “我沒醉,我很開心。”他笑開一口亮牙,向來銳利防備的眸都笑成了彎月。

  “……我扶你回房吧。”走到他身旁,龐月恩攙起他左右搖晃的高瘦身形,不著痕跡地抹去他落下的淚。

  “不不,豈能冒犯千金之軀。”上官向陽忙往後一步,然而一個踉蹌,身形不穩地又栽進她懷裡。

  “都醉了,還說什麼冒犯不冒犯來著?”放眼百尺內,除了她,還有誰能撐他回房?

  歎口氣,龐月恩撐起他看似精瘦卻挺有重量的身軀,踩著月色,將他半拉半扛地帶回自己的院落。

  微開的鏤花窗櫺,幾抹微風在清晨時鑽進了窗內,拂醒睡夢中的人。

  身為上官府總管,在這時分,早不知道做了多少活,儘管酒醉,上官向陽在微風拂頰之下依舊幽幽轉醒。

  濃密長睫輕眨了下,濃眉隨即狠攢起,就連原本沉穩的呼吸也倏地紊亂。

  痛!腦門像是被人提了把斧頭猛砍猛砸似的,痛得他渾身緊繃。

  “你醒了。”

  身後傳來初睡醒極軟慵的女音,教上官向陽猛地張開眼,先是瞥見沉香色床帳,上頭是梨木床頂,接著怔怔回頭瞪向睡在自己身旁的女子。

  只見龐月恩單手托頰側躺著,看似甫睡醒的媚眸滿是誘人風情,他心口一窒,急忙別開眼,不敢再看她只著抹胸的嬌軀。

  他腦袋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中似的,俊臉黑若焦炭,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不管他怎麼用力回想,依舊只記得她斟了一杯酒,而後、而後……空白。

  該死!他不該喝酒的。早就知道自個兒的體質不適合飲酒,老爺也總是叮囑他別在外頭喝酒,免得出事,如今……真的出事了!

  “向陽,昨兒個晚上你對我……”龐月恩抿了抿唇,含羞帶怯,話到最後,竟幽然轉怨。

  “……如何?”上官向陽不敢看她,一顆心彈到喉間,冷汗爆出。

  “你對人家……這樣、這樣又這樣。”不回頭看她,她乾脆自己靠過去,抓起他的手撫過嫩肩、雪白頸項,眼看就要滑落在緞面抹胸上頭,他趕緊用力地抽回手。“反正你要給人家負責!”

  龐月恩一句話堵死他的後路,完全不給他鳴鼓申冤的機會。

  誘他喝酒,是知曉他這段時日肯定撐得很累,不忍他再守夜,更不忍他滿腹悲慟無處發洩,當然,最大的主因是留下他。

  沒錯,只要能留下他,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橫豎決計不讓他走。

  可上官向陽哪知道她在算計什麼,只覺得腦袋裡頭有成串的鞭炮炸得他六神無主。

  只是幾杯黃湯下肚,怎會變成這樣的情況?

  明明打算好一早便離開,怎會、怎會……這下子該怎麼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的發香尚殘留在他臂彎上頭,這下該如何是好?

  “嗚嗚,你真的這麼討厭我?”見他仍沒有反應,龐月恩可憐兮兮地低喃著,掩嘴偷偷打了個哈欠,雙眼立即水汪汪,不知內情的人,准教她眸底那把淚給唬住。

  她正值如花朵綻放的年紀,龐家門坎早已經被上門求親的人給踩扁了,但她誰也不要,就屬意這多年前便教她私心暗定的男人。

  木頭、木頭,回過頭呀!她已經把表情固定在最惹人憐的氛圍裡,快點回頭呀!

  上官向陽無措回頭,正好對上淚眼婆娑的她,那垂眸低泣,我見猶憐的神態,緊扣他的心頭,教他開不開口都很為難。

  此刻的他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治理宅務,他指揮若定,但成親……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更遑論對方是龐府三千金的她。

  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他能不負責嗎?

  龐月恩從長睫下偷覷他的反應,猜想他的打算,隨即又百般委屈地說:“不然這樣吧,就當做沒發生什麼事好了。”

  “那怎麼可以!”他想也不想地反對。

  “那、那,不然要怎麼辦?”垂下臉,在如瀑長髮遮住她的臉時,趕緊再沾口水點在眼眶外頭。

  她低聲啜泣,哭聲學得唯妙唯肖,畢竟這一套她以往常用,太上手了,但要再加上肩膀抖顫的姿態,這沒十年的功力,可是會露出破綻的。

  無助的啜泣聲聽在上官向陽的耳裡,像是最殘酷的鞭笞。

  他語窒,良久,才歎了口氣。“奴才和三小姐的身份差距太大,這婚事怎成?”不是他不肯負責,而是門戶之見,再加上他尚有重任在身,要他怎能拋下一切不管?

  水溜溜的眼眸轉了圈,啜泣聲收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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