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綠光 > 養夫十六年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而是……”何瑞芽打開文件,指著正準備推動的東海岸資料。“姚叔,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一塊偏僻荒涼的山坡地,卻是要價七億呢?”

  聽她口吻虛心請教得很,笑得一臉傻氣,他緊懸的心鬆懈了下來,暗斥自己嚇自己,於是端出大老姿態,準備對她曉以大義。

  “瑞芽,你不懂啊,那塊山坡地底下有冷泉,一待開發,其利潤可是難以估算,用七億買到,算是賺到了。”

  “這樣子啊~”她拖長了尾音,笑得眼都眯了,倏地凜容,語調強勢。“冷泉證明呢?”

  姚示泓一怔,趕緊穩住心神。“那裡有一口枯井,以往的人說過那裡曾有冷泉。瑞芽,那一塊地,可是你自個兒去勘查過的,難道你忘了?”這丫頭臉色說變就變,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欸?我怎麼不記得?”她還是裝傻。

  “因為你忘了啊。”

  “喔~我忘了?”她眯眼笑著,翻開下一頁。“那麼,姚叔,你該要怎麼跟我解釋這塊土地為何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變更了三回,就連土地所有人都一變再變呢?”

  姚示泓心頭一驚,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那是因為那塊山坡地必須變更為開發地,總是需要一點瑣碎手續,我巧立一些名目,在變更上會快一點,這種土地變更事項,你應該也很清楚的,不是嗎?”

  “說的也是,姚叔也很清楚我對這些土地變更事項非常注重,那麼你應該也知道,我要查到最源頭,絕對不困難!”話到最後,溫潤語調已變得犀利不帶溫度。“那塊土地的首任所有人不就是姚夫人娘家的人?”

  他大驚,解釋起來也有些詞窮了,“不是,那塊地是……”

  何瑞芽懶得跟他囉唆,把資料往桌面一丟。“姚叔,你以為我今年到底是幾歲?你以為我連一點功夫都不下的嗎?你認為我會隨便栽贓你嗎?沒有證據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說什麼?姚示泓嘴巴開開,一臉傻樣。

  “你認為,當初我為什麼哪塊地都不要,卻硬是要挑中這一塊呢?”唉,真是老了,才會錯估她的能力。“姚叔,清醒一點,眼睛睜亮一點,瞧瞧我今年幾歲了,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哄,很難相信捏~”

  害得她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辦不到,唉。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老臉撐不住,不斷浮現豬肝紅,有些惱羞成怒。“不想聽個傻子說些傻話。”

  “我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她搖頭,從文件夾底下抽出一份資料。“你能跟我解釋這些資金流向嗎?為何沒有我的章,公司的資產會一轉再轉,而後轉到你的賬戶裡頭呢?”

  他怔住,有種大勢已去的頹喪。

  “姚叔,你該適可而止的。”她不斷地翻開資料,所有不明的資金動向早在多年前便已開始。“如果不是你把野心表現得太明顯,我真的不想掀你的底牌,如果在我發生意外時,你能夠安分守己,不在外頭造謠生事,打算在董事會上拉下我,我不會做得這麼絕!”

  其實打一開始找上那塊山坡地,她原本就有意要開發,卻也是對姚叔的期末考,只要他不中飽私囊,往後也許他不再勝任總經理一職,但她也絕對不會虧待他,然而他似乎對權勢名利的癮頭,一輩子都戒不掉。

  “原來你是假裝的!”姚示泓恍然大悟。“那場意外根本就是你自導自演,你是存心要誘我上鉤!”

  何瑞芽不想對他解釋太多,“我確實是故意的,但只要心中無愧,我假不假裝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沒有為公司著想,你只想要壯大自己的權勢地位,甚至還要芝芝接近季揚,姚叔,你以為季揚是你可以拉攏的嗎?你以為拉拔他拱上代理總裁之位,到時候把我撤下時,你就可以要季揚這個准女婿讓位嗎?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太妙了!只可惜,你太小看我了。”

  想像力太豐富了,和姚芝芝果然是親生父女啊。

  陰謀豈可能進行得如此順心如意?怪就怪在他太過自大、太過狂妄,一時鬆懈了防備,才會落得破綻百出的下場。

  “誰都知道季揚對你很不滿!”不拉攏他要拉攏誰?“不只是他,就連所有股東和董事會都對你相當不滿!”

  “不滿又如何?我替公司賺進大把銀兩是不爭的事實。”面對這等腐朽的內部,要是不大刀闊斧清理門戶,難道真要等著公司被這些人給拖垮?東皇是父親和爺爺一生的心血,她死也不會讓公司敗倒在他們手中。

  “你得到了公司又如何?你得不到人心,就連季揚的心也在我女兒的身上了。”不清楚狀況的姚示泓震著舌根挑釁著。“你以為手上有那些證據又能如何?代理總裁季揚早已倒戈,所有人心都朝他靠攏,怎樣,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的滋味,如何?”

  “你以為他會背叛我?”何瑞芽哼笑了兩聲,嘲笑他的天真。“可惜,你忘了狗是最忠誠的動物,他不可能背叛我。”

  早就猜到他拉攏季揚的打算,那麼丁點的心眼,她會看不穿?

  “是嗎?”就這麼有把握?“他最近可都是和芝芝出雙入對的,公司內部的人都嘛知道他們好事已近。”

  “姚叔,你知道嗎?想管教人心,方法多得是。”何瑞芽瀲濫水眸是教人凜然的光痕。“我是故意讓他討厭我,甚至想報復我,因為唯有如此,他才會全心掛惦著我,再加上我父親給他的恩情,這麼深沉的感情,到最後會投向何處?事實證明,他是愛我的。”

  姚示泓聞言,心裡不安劇增。

  “季揚好歹是我親手調教的,是我最倚重的左右手,你想,他會信你還是信我?說穿了,他不過是我安插的一顆棋子,接近芝芝,不過是在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誤以為有機可趁罷了,事實上,你的機會是我給你的,沒想到你吞食得毫不客氣。”

  一筆記賬七億的土地,轉進他口袋裡的絕對不只三億,他吃得可真是豪氣。

  “你在玩我?!”他拍桌坐起。

  何瑞芽也跟著站起,凜目對峙。“錯了,姚叔,是你在玩我,把我當三歲小孩哄著玩!”

  “你?!”

  “別你呀我的,明天我會召開臨時董事會,舉出你的罪證,只要你歸還所有吞下的公司資產,那麼我就不會告你背信。但就算如此,你還是準備退出東皇吧!”她毫不退怯地與他杠上。

  “瑞芽……”姚示泓能屈能伸,轉換作戰方式。“我從你還那麼小的時候就看著你長大,在你小的時候,我還常常帶著你出去玩,你今天忍心這樣對付我嗎?”

  “姚叔。”她笑得苦澀。“是啊,我全都還記得,作夢也想不到,那麼疼愛我的姚叔,竟會在我長大之後,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對付我!賄賂拉攏董事,壯大權勢地位,對外造謠生事,等著要將我拉下大位……姚叔,是你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你!”

  天知道,她有多掙扎。

  只要他不上鉤,她可以既往不咎,但他終究是戒不了貪,怨不得她。

  姚示泓身形踉蹌,沒想到她竟連一條退路都不給他。“何瑞芽,我是東皇的兩朝元老!”他火大了,不爽再委曲求全。

  “姚示泓,我是東皇的總裁!”何瑞芽氣宇軒昂,目光堅定沉篤。“你不要逼我做絕!”

  他可知道一句姚叔,裡頭含有她多少的尊敬與寬容?!

  是他在逼她不得不清理門戶。

  “你現在是打算要殺功臣?!”

  “功臣?”她垂眼低笑。“能否告訴我你的豐功偉業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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