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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應多聞眸色黯了下,沒再多說什麼,反見她像是有話要說,卻不好開口,於是便問道:「有事?」

  瀲灩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照方才竹音離去的模樣看來,她幾乎可以篤定兩人之間絕對不像香兒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她懶得迂回了,開門見山地道:「多聞,竹音喜歡你。」

  「誰會相信花娘的真心?」他連家人都信不過了,更遑論是花娘。

  瀲灩楞住,壓根沒想到他竟會吐出這般傷人的話,尤其他剛剛才勞煩竹音幫他洗頭擦身,過河拆橋也不需要這麼快!「應多聞,你給我收回這句話,否則我會覺得我白救了你這個人。」

  「她只是個花娘。」他壓根不認為自己說錯什麼。

  瀲灩沉著臉冷著聲道:「我也是個花娘。」原來,他是這般看待花娘的……他這個混蛋又怎會知道淪落青樓的姑娘,被迫賣笑到底是什麼心情,她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救這個混蛋!

  應多聞直視著她,不禁沉默。在他心裡,從未視她是花娘,哪怕明知道她拿賣笑的銀兩救他,他還是無法認定她是個花娘。

  瀲灩見他悶不吭聲,不禁怒得起身,正要走,卻被他拉住了手,她冷冷回頭,用冷進人骨子裡的嗓音道:「怎,方才不是說男女有別,現在怎麼拉著我的手了?還是因為你終於明白我是個花娘了,所以無須避嫌了?」

  香兒在旁直瞪著瀲灩被拉住的手,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拉開兩人的手。

  應多聞算是見識到她發火時,用字會有多尖銳了,服軟地道:「我錯了,我收回那句話,你別氣。」

  「我沒氣,氣什麼呢?花娘沒有資格生氣的。」

  「瀲灩!」應多聞怒斥著。他不喜歡她用尖銳的言詞傷害自己,更氣的是,讓她如此的竟是他。

  瀲灩冷豔的眸子無一絲溫度地瞅著他。「我方才跟你說竹音的事,是想要提點你,如果你對竹音無意,就別讓她誤解,身在煙花之地已是萬般無奈,既對竹音無意,就不要給半吊子的溫柔,更不要利用竹音的溫柔,你只會害了她。」

  「我無意利用,更不是給半吊子的溫柔,我不是鄙視花娘,我只是無法信任任何人罷了。」察覺她抽手要走,他忙道:「我的傷,就是我的家人給的……我雖是個庶子,卻受盡嫡母的疼愛,可後來我才知道,那全都是假的……」

  瀲灩垂斂濃纖長睫,回想他的轉變,心裡勉強釋懷。「你,信我嗎?」

  「信。」他毫不猶豫地道。

  瀲灩雖沒表情,但聽他回答得如此快又篤定,教她內心不住地開出小花,冷臉就快要撐不住了。

  「為何信?」可惡,她有一種快要飄起來的感覺。

  「你,可信。」

  瀲灩直瞪著他,懷疑他是個情場浪子,專說甜言蜜語,暗罵他數聲,撐著冷臉又道:「我要怎麼信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照做。」

  瀲灩聞言,終於扯揚唇角笑得像只得逞的貓,開口道:「把衣服脫了。」

  「小姐!」香兒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

  「我是要看他的傷口,你有必要叫這麼大聲嗎?」難道她會是采草賊,硬逼他就範嗎?

  別鬧了。「去去去,你到外頭,我非要看他的傷不可。」回頭又瞪著動也不動的應多聞,惡狠狠地道:「是怎樣,剛說的話,馬上就反悔了?」

  應多聞咬了咬牙,當著她的面脫衣,香兒則嚇得自動轉頭面門思過。

  瀲灩審視著他的傷,口子確實都收了,表面結痂的狀況也頗好,就不知道底下的傷勢如何。

  「瀲灩!」他突低吼道。

  「幹麼,咱們說話都非要比大聲的嗎?」她氣長,只是不習慣大聲說話,不要以為她不會。

  「別碰。」

  「你很小氣耶,應多聞,竹音可以幫你擦澡,我連碰都碰不得。」拜託,她只是想確認傷勢而已,不要老是露出他被輕薄的表情好嗎。

  應多聞閉了閉眼,不願再多說,更何況他已經確定自己根本就是著了她的道,她的冷臉是裝出來的,全是為了引他上當。

  「大夫說過,表面上的傷好得快,但不代表裡頭的傷也好了,你無須想太多,儘管養傷就是,只有你真正的把傷養好了,才算是幫上我的忙。」看過傷勢後,她才不信他說不愛吃魚,就怕他是認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想替她省銀兩罷了。

  真是,令人討厭卻又貼心的傢伙。

  「小姐,時候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該回房更衣了?」一直被迫面門思過的香兒可憐兮兮地提醒著。

  「知道了。」瀲灩沒好氣地道,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又對著應多聞笑嘻嘻地道:「吃完,全都不准剩下。」

  「……是。」看她露出笑靨,他只能說,他永遠也不想再看她冷著的臉,哪怕是假裝的,他都不願再見。

  天香樓占地不算廣,但是園林小巧精緻,假山流山,穿柳度杏,尤其時序入春後,成遍的黃杏隨風而落,有訴不盡的詩情畫意。

  以往的他,在這時分自然是流連青樓,飲酒作樂,夜撒百兩,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然而現在,他也是在青樓沒錯,卻是目睹瀲灩與人飮酒作樂,任人摟摟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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