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淩淑芬 > 主上 | 上頁 下頁 |
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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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有什麼問題嗎?」可可跳起來,開始踱來踱去,「不不不,不只你的問題!還有你那幾個手下,你知道你們這群人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就是他們太聽你的話了,連開陽號稱叛逆小子,玉衡號稱自私鬼,都對你言聽計從!這就是你問題最大的地方!」 「我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他的兩手在桌面交疊,怡然微笑。 「你當然沒發現。」她射給他一個銅鈴眼,「該有人教教你做人處世的基本道理——不要隨便命令人!」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能,因為很沒禮貌!」 「嗯,」他深思片刻,突然讓她驚駭欲絕地又拿起話筒,按了幾個鍵,「瑤光,我剛才不是命令你,是請求……好。」他掛上話筒,和藹地看著她,瑤光說她明白。」 可可真想抓光所有的頭髮,不,最好是抓光他的頭髮。 「你是她老闆,你這樣問,她當然說她瞭解!」發現他第三度要去拿話筒,她死命地撲過去按住,「不准你再打電話過去了。」 在一個小時之前,她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對他大吼大叫的。 南瞥向被她按住的手。 「……我只是要叫琳達送一杯冰水進來讓你冷靜一下。」 可可挫敗地咆哮一聲,她到底是為什麼要跑過來自取其辱? 「我要問的事情問到了,謝謝你。」她連再見都不想說,抓起包包大步離開他的辦公室。 所以她完全沒看見,身後的男人浮起一個欺負人欺負得很愉快的笑容。 「我對他吼了,我對他吼了,天哪……我竟然對他吼了……」可可呻 吟一聲,無力地往床上一癱。 「然後呢?」電話那端的荻荻興致勃勃,完全不是一個腦傷病人應該有的朝氣,「他有沒有激動地跑過來抱住你,給你一個激 情的吻說,『甜心別生氣』了?」 可可打了個寒顫。 「不好意思,你形容得太噁心了。 「這年頭就是越肉麻才會越賣座,你沒看『暮光之城』那種噁心巴啦片都賣成這樣?」 「荻荻·加勒伯小姐,我發現我讓你太興奮了,為了你的腦傷好,請你早點休息,我也要去睡了,晚安。」可可翻個白眼,趕快把電話掛掉。 算了,吼了就吼了,想太多也沒用,她拉高床單,悶悶地進入夢鄉。 她不曾來過這個夢。 以往所有的夢,雖然栩栩如生,她一直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由灰霧上形成的片段如電影般一幕一幕從她眼前滑過。 可是現在的她是直接站在場景裡,似乎是某個古老的東方朝代。 她摸摸身旁古樸的桌面和椅子,觸感真實得令人心驚。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時間是晚上,桌上一燈如豆,空氣中薰著昂貴的香,卻蓋不去那股濃厚的中藥昧。 房間有內外進去,她站在外間,右邊垂下的簾幕隱隱傳來一些人的低語。 可可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直覺告訴她,她不想進去,但雙腳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帶著她一步步往由布縵走去。 掀開布縵的前一刻,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發現自己身上依然穿著法蘭絨睡衣。 驀地,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端著一盅藥,急急從外面走過來,穿過可可的身體到內間去,可可嚇了一跳,這才明白她在這個夢裡是隱形人,沒有一個人看得見他。 布縵飛起來的那一刻,已經足夠她看清內間的情況。 一張四柱大床被簾繩包裹,不讓一點風透過去,濃重的藥味便是從床上飄散出來。 可可大著膽子走進去,床鰻在對外的這一側是撩起來的,一名留著山羊鬍子的男人坐在床畔,手搭著一隻細小的腕脈。 那是一只好細好瘦的小手,還是個孩子啊! 那大夫身後站著一個中年美婦,渾身珠光寶氣,衣著華貴,一雙眼睛哭得紅腫。 可可打量那只枯瘦的小手,它的主人應該不超過十歲,手腕上一串念珠,每一顆都刻著奇怪的符號。 直覺就是明白,床上的孩子怕是撐不久了,她心頭霎時湧起一陣悲憫。 診脈片刻,大夫一聲長歎,搖了搖頭,把小孩的手塞回被窩裡,中年美女硬咽一聲,手帕捂著嘴從可可的身旁奔過,哭倒在旁邊的軟榻上。 可可心頭沉甸甸的,走到床邊查看床上的孩子。 好清秀的一張臉,巴掌大小,若是長大了一定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惜現在臉如白紙,連唇瓣都沒有一絲血色,長長的睫毛蓋了下來,不知是昏迷或是睡都會了,可能因為長時間臣臥病在床的關係,棉被下隆起的線條也瘦得不像個孩子該有的樣子。 無論她父母是達官貴人,或商場富賈,此時再多的金錢都買不回她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夫人,他們來了。」丫鬟小聲地通報。 就在這裡,最外面的門「咿呀」一聲推開,幾條人影極快速地走進來。 雖然外貌不同,可可就是知道為首的那個少女是天機,後面的幾個是其他幾顆星星。 天機雙眸半開半閉,約莫十五、六歲,依然是一身蒼白疏冷,後面跟著的是天樞。 即便在二十一世紀,可可也還沒見過常駐歐洲的天樞,因此她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認得出他。 天樞在這裡是一個成年男人了,約莫是二十五歲左右,在他旁邊一起進來的少女——瑤光! 可可幾乎要跳起來去抱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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