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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寫意的人生悲劇始於那天她偷懶翹班。

  一個芳齡二十一、美麗動人的大三女學生偶爾從打工的速食店翹班,算不上什麼滔天大罪吧?壞就壞在那天天氣很糟。若非當時颱風打雷下大雨的,她也不會臨時決定跑回家睡覺。

  倘若她沒回家,就不至於撞見父親和日本客戶端坐在客廳討論公事的場面。

  她向來討厭日本人。熟識韓寫意的朋友大都明白,她的仇日情結已經到了拒買日本貨、拒吃日本料理的地步。

  她憎惡日本鬼子的原因,聽進二十一世紀新新人類耳中可能覺得滿無稽的,可是……不蓋人!真的!就是因為國仇家恨。

  當她讀到歷史課本中「南京大屠殺」的慘狀,「七七事變」的無道侵略、「慰安婦」的淒涼遭遇,以及搶走咱們美麗可愛卻沒啥大用處的「釣魚臺」……種種跡象顯示,日本民族過分的事蹟不容人輕易抹去!在韓寫意眼中,簡直和她冷漠無情的父親足以一較高下。

  基於義憤的心態,她對父親的日本客人自然擺不出好臉色。再仔細打量對方的長相,兩隻泛出色迷迷饞光的眼珠子嵌進肥厚的單眼皮內,胖呼呼的嘴唇有如兩根鑫鑫腸,因紅色的酒糟鼻塌陷於臉孔中央,替他冠上太多形容詞都賺抬舉了。

  而,事情就錯在她和日本人對上的那一眼、那一刻、那一瞬間。

  他,竟然「煞」到她了!

  一個四十八歲的中年顢頇男子看上一個二十一歲的青春女性!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他老牛吃嫩草。

  然而,真正令她光火的,並非日本胖子塚佑健郎──她向來在心中暗稱他「腫又賤郎」──而是她老爸韓國風。

  他居然叫她擔任「應召女郎」。

  塚佑健郎在台期間,她高高在上的父親首次引介她步入高級商業社交圈,原因無他,因為塚佑希望她擔任他的女伴。而韓國風有一大筆訂單壓在他手上,自然任他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好不容易苦挨四個月,整整一百二十二個被毛手毛腳、吃盡豆腐的苦日子,塚佑終於打算回日本了,她正打算額手稱慶、放煙火祝賀時,他卻又丟下一顆超級氫彈──

  「請將寫意小姐許配與我為妻!」

  哈,也不搞清楚,她雖然算不上絕色姿容,好歹也構得著「中等美女」的標準,一不患梅毒,二不染天花,何苦委屈自己下嫁給日本鬼子?

  結果,韓國風答應聯姻。

  他答應了!

  寫意目瞪口呆,張大嘴巴看著地無情無義的父親、幸災樂禍的韓大夫人,和她滿面愁容的細姨媽媽藍彤悠。

  「媽,你也贊成他把我嫁給那個日本鬼子?」這個家裡,任何人出賣她,她都不介意,唯有相依為命的媽咪不行。

  「我……」藍彤悠怯怯地瞄了韓國風一眼,還來不及開口求情,正妻韓夫人立刻射過來一記冷箭。

  「這個家由我們夫婦倆做主,其他下人哪有說話的資格!」

  所謂「下人」,顧名思義乃指地位卑下之人,也就是她們母女倆。

  「住嘴,老巫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別以為她母親柔順好欺負,生出來的女兒便同樣沒脾性。從小到大,她實在受夠了韓門一家大小的烏龜氣。

  「你才住嘴!」韓國風拿出當家之主的威嚴。「一開口就沒大沒小,也不怕旁人笑話。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你教過我什麼?」寫意豁出去了,既然他們對她無情,也恕不得她無義。頂多大夥兒撕破臉,除死無大事。「從小到大我和媽媽在你眼中可比隱形人,任由你不聞不問,任由你身邊的『宵小』欺負羞辱,你教過我什麼?」

  韓夫人被她的指桑駡槐氣紅了臉。她毫不容情,連珠炮地轟下去。

  「還怕鬧笑話呢!告訴你,韓家的笑話二十多年前就鬧定了。從你堂堂企業家之尊,有妻有室,卻不小心弄大女秘書肚子的那一刻起便鬧定了。你以為把我們母女安置在韓家就可以堵住旁人的閒言閒語嗎?告訴你,你錯得離譜!」

  咄!熱辣辣的耳光打偏她的臉蛋。韓國風全身竄過連綿不絕的顫動,鐵青面皮轉換了好幾輪顏色。

  「別打她,」藍彤悠撲過來抓住他再度揚起的巨靈掌。「寫意年輕不懂事,言行舉止難免失了分寸,你別打她。」

  「放開!」韓夫人扯開眼中釘的手,使勁一堆。「你是什麼東西?敢跟老爺拉拉扯扯的。別忘了自己的身分啊,『管家』!」

  藍彤悠步伐不穩,跌撞向女兒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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