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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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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失禮。」史琨耀咳嗽一聲,頃刻間擺出大家長的派頭,不情不願地步向電梯等候區。「蕭小姐迷失了方向,請我指引她一條明路,沒想到話匣子一開就忘了時間──我這就上樓去。蕭小姐,希望日後有機會再為你解惑。」 「你過來。」王鑫朝大廳角落偏了偏下顎,示意她拎著腦袋來參見。 電梯門漸漸合攏,史先生興味濃厚的狼眼隨即被劃歸另一個空間。 同一棟商業大樓的上班族,來來往往穿梭於正廳,眼角余光很自然地落向在暗處爭執的兩位東方人。繁紅的外表本來就顯眼,再加上王鑫的長相、體格也不遜於輪廓深刻的西洋男子,欲回避旁觀者的注視本來就相當困難。 「你以為自己在幹什麼?為何讓陌生男人胡亂摸手摸腳的?」王鑫二話不說,轟隆隆的彈藥傾巢而出。 「我也不曉得。」繁紅姍姍地迎上來,困惑程度並不亞於他。「陌生先生在大廳『撿』到我,聽說我找不到地方,就很熱心地要求看我的手相,指點我一條明路。」 「我明明吩咐你留在飯店,沒事不要出來閒逛!」他低吼。「你可明白單身女子在紐約迷路會遇上多少奇奇怪怪的人?」 「對,他確實很奇怪。迷路和看手相有什麼關係?」繁紅的黛眉凝成肅穆的線條。「你以後不能再罵我聽拗別人的意思了,他的程度比較嚴重!」 「別轉移話題!」他的火藥味已經嗆出濃煙。「我問你,你幹嘛窮極無聊地讓陌生人搭訕?」 「沒有搭訕呀!我不曉得你的開會地點在哪一層樓……」 「你知道我的開會地點做什麼?」他吼出來。 好幾雙眼珠子瞄向他們的方位。 王鑫深呼吸一下,提醒自己,他們所處的地理位置太公開,僅適合進行「和平」的爭論。 並非他不讓繁紅前來公司,而是,英文之於她可比雷聲之於鴨子,有聽沒有懂!她在紐約又人生地不熟,誰曉得隨隨便便出來亂晃會發生什麼意外。 繁紅儘管思路比較迂回,卻不遲鈍。王鑫暴躁的怒氣讓她很莫名其妙,而且,受到傷害。 「剛才有人送東西到飯店……」她頭低低的,掏出一封國際快捷的急件。「你的信。」 若非有急事,她也不想多跑這一趟呀! 為什麼他工作的地方禁止她涉足,而梁小姐卻可以去呢?他在臺灣或者飯店裡,不是這樣蠻不講理的。 「你冒著迷路的危險、穿越大半片市中心,只為了送這封信給我?」他不可思議地問。 「上面標示著『極速件』。」她清靈的眼漾著迷蒙的水光。 「無論多急也能等到我回去再處理。」王鑫多少自覺他的話太沖了,努力想和緩下來。 「錢秘書早上打電話來,說你趕著拿到裡頭的文件。」她咕噥。 「那也不差我回旅館之前的這幾個小時!」他的自製力又險些全軍覆沒。 這女人根本不瞭解他大動肝火的原因是什麼,她的安全比任何文件重要千百倍! 「我怎麼曉得?」她微扁著委屈的菱唇。「如果只是次要的東西,上面就該印著『普通件』。既然信封標寫出『極速件』,當然代表它很急的意思。因為『速』就是『快』,由我親自送來自然最快,假如你不希望我這麼做,乾脆打電話叫錢秘書把信封上的『極速件』劃掉……」 「繁紅!」他快崩潰了,嘩啦嘩啦的怒吼一古腦兒的湧出牙關。「可不可以,就這麼一次,別、和、我、瞎、纏?你是到二十多歲的年紀,也應該學會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急了。當我們仍然待在臺灣,你要怎麼胡言亂語都無所謂,但是這裡──」他用力跺一跺大理石地板。「這裡是紐約!全世界治安最糟糕的地方!就拿剛才的情況來說好了,被那位聲名狼藉的史先生染指過的女人多得用手指、腳趾也數不清,難道你這麼渴望成為下一個?幸好我剛才及時下樓,否則他會把你拐到哪兒去,沒人曉得!你就不能偶爾一次清醒一點嗎?」 繁紅被他陡然爆發的怒氣震懾住。 「我……我很清醒……」她第一次被人臭駡得完全出不了聲。 就她記憶所及,房東和承治他們從來不曾說過她一句重話。 「清醒的人不會輕易讓陌生人引路,還自願送上門讓人家摸遍裡裡外外,吃盡豆腐!」他不曉得自己究竟在氣些什麼,是她忽視囑咐,擅自離開安全的地方?抑或是她隨便接受男性的碰觸,甚至沒有一丁點抗拒的意味? 莫非──對她而言,男性的撫摸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他開始懷疑她究竟懂不懂體膚上的接觸所代表的意義。不,應該說,他懷疑的是,他們所分享的親密關係,對她而言究竟有沒有產生任何意義,會不會只是她眾多怪異邏輯之中的一個「理所當然」? 「沒有讓他摸遍裡裡外外……」繁紅垂著螓首,好生委屈,半晌,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難道夢遊的人就會?」 啊──他想尖叫。 「蕭、繁、紅!」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咬牙切齒的喟息。王鑫爬過衝冠怒發,疲憊地橫了她無奈的一瞥。「拜託你,別把公寓那套希奇古怪的把戲帶到紐約來,好嗎?」 「我沒有……」極度受傷害的感覺取代了她辯駁的能力。 她不懂王鑫口中的「胡言亂語」、「希奇古怪」是什麼意思。雖然房東小姐時常歎氣、稱呼他們為「怪人」,其實開玩笑的意味多過於正經八百。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麼差別。起碼,在公寓成員的眼中,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屬於「失常」的。難道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個胡言亂語、希奇古怪的女人? 王鑫睨見她眼眶內翻滾的晶瑩水珠子。他──會不會說得太重了? 「算了,你先回旅館等我。」 哀怨的氛圍籠罩著她,他們身處的小角落宛然暗化成濃灰色的沉鬱。 「……我先走了。」繁紅低聲道別。 望著她懨懨的情狀,王鑫忽然覺得罪孽深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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