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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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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分了。」梁依露的微笑充滿挑釁。「我和王鑫的關係匪淺,可以算是王家的人。」 「哦──」繁紅懂了。「你好,王小姐。」 梁依露差點嗆到。「我不姓王。」 哪有人自稱是王家的人,卻又不姓王──天呀!繁紅瞪大震驚的秋眸。不會吧? 「王伯母,你看起來好年輕!」 「我也不是王鑫他媽!」梁依露簡直想海K她一頓。 那麼,還有什麼人會歸屬某一家族,卻又不承襲相同的姓氏?繁紅扳著手指,開始背誦「表妹、姨媽、嫂嫂」的親戚關係。 「我和王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梁依露幾乎失去耐性。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想唬我?繁紅斜睨她。 梁依露開始懷疑自己正在和一位神經短路的同性進行對談。王鑫曾經提過,這回前來紐約順便要帶繁紅就醫,想來她掛診的就是精神科。 「我的意思是,王鑫即將成為我的丈夫,這樁婚事經過兩家家長的同意和祝榴,非成就不可。」 繁紅的心臟倏地揪了一下,突然覺得對方的陳述讓她相當不舒服,卻又難以解釋原因。 「你告訴我這件事做什麼?」她掃開悶著芳心的鬱氣。 無論王鑫成為哪個人的夫婿都與她不相干,不是嗎? 「我認為你應該明白,我們的關係不需要第三者的介入。」梁依露決定披露得更直率一點。 「所以你婚後不打算生寶寶?」繁紅簡直被她搞胡塗了。這也和自己沒關係呀! 「我所說的『第三者』針對你!」 「這位小姐,你當我乾媽會不會太年輕了?」她可沒有半路認親人的習慣。 梁依露瀕臨抓狂邊緣。她身經百戰,應對過的商場敵人不知凡幾,卻從來沒有人可以像繁紅一樣,讓她的情緒失控到這種地步。 「你──你──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還在努力當中。」 「我正在向你示威!」梁依露一個箭步跳起來,指著情敵的俏鼻威嚇。「示威!你懂不懂?」 繁紅當然不懂。起初這位小姐自稱是王鑫的妹妹,然後變成他媽媽,接著是妻子,最後換成她乾媽,現在又轉而向她示威。 「你向我示威做什麼?我又不當官,向我示威也沒用,你應該回臺灣找民進黨的立委幫忙。」她尋思片刻,又加了一句:「不過聽說最近國民黨和新黨的示威活動也逐漸增多,或許你向這兩黨求助也能獲得回應。」 梁依露徹底被她打敗了。若說這姓蕭的女人有問題,她看起來又不瘋狂。若形容她笨,她卻分析得相當有條理。問題就在於這裡──她的「條理」和正常人的完全悖離。 「蕭小姐,我認為自己有權力弄清楚。」梁依露深呼吸一口氣,勉強穩定下來,發出一個直搗黃龍的難題。「請問,你究竟有多愛王鑫?」 「我?」她呆愣住了。 愛王鑫?這算什麼問題,她想都沒想過。 王鑫就是王鑫呀!哪有什麼愛與不愛的?況且,「愛」應該如何定義?倘若,愛就是待在某個人身邊而感覺相當自在,喜歡親近他、和他說話,那麼,她確實很「愛」王鑫,雖然他常常擰著眉頭朝她吼叫。 可是,這麼一來,她也等於愛上了房東小姐、沈楚天、小路、承治、風師叔、曾春衫,甚至錢秘書。 難道「愛」就是這麼輕易單純的事情? 「請你誠實地回答我。」梁依露催促著她的回應。 「我想……」繁紅困擾且困惑地盯著茶杯,注視那一圈圈漾成同心結的水紋。「我應該很愛他吧!」 整個晚上,王鑫一直「感覺」到繁紅踅來踱去的碎步。 是的,感覺,僅憑感覺而已。 絕佳的隔音設備消弭了房門之外的嘈雜,然而他卻捕捉住另一處空間的脈動。只要涉及繁紅,他的知覺似乎就益發的敏銳。 他再度思及公司影印間的那一幕,當時繁紅的怪病突然發作,而他遠在數十公尺之外,卻感同身受著她的痛楚。這種莫名的聯繫完全無法加以合理化,同時也讓他產生驚疑不定的迷惑。 他不曾與任何人有過如此密切的聯結,即使親如父母兄長。 那麼,為何是她? 「繁紅?」他下了床,赤腳踩上冰涼光潔的地板,來到她的臥房。 繁紅倚著落地窗,正眺望著暗沉沉的夜景。淩晨三點半,美國人不若臺灣的民族性,紐約也不像臺北城,通宵皆有霓虹燈閃爍。街角偶爾響起刺耳的警車鈴聲,追逐著喝醉夜歸的駕駛,一晃眼又吞沒在黑幕裡。 夜光有若水晶簾,玲瓏垂灑在繁紅的朱顏、香肩。一襲柔白的薄緞睡衣籠住她的清豔,冰姿高潔。 是的,仙女。沈楚天的形容完全沒錯,她有若踏月而來的仙子,美得超出世俗塵想。 王鑫不禁情動,悄悄走近她的身後,伸臂擁入懷裡。 「睡不著?」 繁紅輕應了一聲,更不回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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