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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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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癢煩亂的神秘佳人夜夜造訪他的營帳,已經過了十天了。每夜深宵,她踏著月色而來,在雞鳴將起時,又踩著輕風離去。 她依然堅持不肯讓他得知她的身分,也拒絕讓他掌燈,好好看清她的容顏。 「你對自己的容貌沒信心,當心嚇跑我麼?」有一夜,他如是對她玩笑著。 其實,雖然他無法眼見為憑,一雙手早已熟知了她的每一處曲線輪廓,他敢以性命擔保,神秘佳人非但長相不駭人,反而足以列入絕頂美人的排名。 「就算是吧!」美人兒軟軟地偎在他懷中,順著他的話語下臺階。 撒克爾並不在乎的。即使神秘佳人的容貌平平無奇,他也毫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這個人。 儘管他貪戀她婉轉承歡的柔媚,卻更喜愛她蜷伏在他懷中,兩人交換著枕邊細語的親近感覺。他從不曉得自己是個多話的男子,但在她面前,他卻彷佛有數不盡的話題可以閒談,無論是玩笑式的、正經的、埋怨的、或者有意圖的。 總之,她的美,美在那份貼心的質感。 撒克爾發覺,他已經越來越不願讓她夜半離去。他希望能在晨光中與她共同起身,迎接另一天的開始,而非每天早上懷著一份遺憾的想望下床。 如果他今晚能順利騙她留下來…… 唉!只怕不容易。 「老大!」噶利罕驀然大喊,手掌使勁在他眼前揮動。「老大,你神遊到哪兒去了?」 撤克爾立刻回魂,瞪了毛躁的小子一眼。 「到西天向你爹爹問安,順道轉告他你又給我惹多少麻煩。怎麼,不行嗎?」 「老大,你幹麼老記著我的錯嘛!」提及自己幹下的糗事,噶利罕登時收斂幾分,尷尬地搔弄著腦袋。 由於收放雜物的那頂牛皮帳子太老舊了,幾隻鎮上的野狗撕開了垂幕,從破洞爬進去偷吃他們的鹹貨肉乾。好小子噶利罕自告奮勇,自願將帳子修補妥當。 忙了大半天,誰曉得帳子沒修好,他反而粗手粗腳地將支撐柱子扯離了地坑,整座營帳全垮了下來。 幸好小魚鑒於日後的洗沐不方便,只好在他將營帳重新撐起來之後,自願接替他以粗麻線縫補破孔的重責大任。 也虧得那小鬼頭手勢巧,做起水磨工夫居然還有模有樣,縫補下來的結果絲毫不遜於婦道人家的女紅,以後他光靠這手巧藝賺錢,鐵定就餓不死了。 撒克爾啜了一口茶。「早勸告過你談話要直接切入重點的,你總是學不會。你嘮嘮叨叨講了大半天,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噶利罕頓時冤枉得不得了。哪是他講話沒重點呀!剛才分明是老大分了神,沒將他的要旨聽進去。 「前去挖水源的弟兄們今兒一早傳來飛鴿書信,說他們拓寬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了,後天就要率著整隊俘虜開拔回來。」噶利罕委屈地重複一次。「老大,他們回營之後,咱們該如何處置那一票匪徒?」 難不成當真宰了吧? 撒克爾沉吟著。 「再說吧!先探問清楚他們的表現如何,再下定論不遲。」他擺了擺手,露出遣退手下的意味。 「還有一件事,老大。」噶利罕正經起來。「聽說,西側二十裡最近多出了十來名亂賊,目前雖然專挑落單的軍旅下手,將來難保不會犯到青秣鎮的頭上來。」 又是相同的問題!撒克爾歎了口氣。現今時局不定,邊關的匪徒趕不勝趕、抓不勝抓。當初為了那一念之仁,他才停頓下來協助青秣鎮民重振家園,誰知一耽擱就是大半年,如今又冒出新興的強盜,他乾脆老死在這兒算了,甭回部落老家了。 「明兒個你差兩位弟兄掩近他們的藏身處,探采虛實,咱們再計劃如何一舉擒滅賊子。」 撒克爾體內奔回天空地闊的大漠的衝動越來越明顯,目前吸引他繼續留在青秣鎮的,僅有那位神秘佳人了。 或許,他也該開始合計如何拐著她一起回到部落,那可比留宿她下來更艱困一百倍呢! 好累呵! 潤玉疲憊地睡捏著作疼的肩胛骨。 自從鎮民的生活獲得安定的保障後,青秣鎮的氣氛活絡了不少,連帶的,凡是在商販營生、或雜糧的種植上也都獲得堪稱滿意的收穫。為了因應即將到來的中秋節,熱誠的升鬥小民每日裡送來的應景飾品,怕不有五擔之多,讓潤玉這沒啥地位的人質兼小廝忙得日月無光。 這一日午後好不容易偷得閒了,她輕嗅著渾身微散的玉汗,多麼渴望能立刻鑽進雜物間內洗沐。 營區中央一陣黃煙奔騰,潤玉愣然停佇在廚帳前,不知道大夥兒匆匆忙忙、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要上哪兒去?她打著納悶的手語詢問廚娘。 「好像有幾位弟兄被十裡外的強盜殺傷了,撒克爾大爺去接他們歸營。」廚婦憂心忡忡地回答。 潤玉輕哦了一聲。十裡外又出現賊蹤,青秣鎮民豈不是再度陷入烏雲罩頂的陰影中? 不過,放眼目前,營區內的大人全部不在家,她大可好好地洗一頓澡,幹麼放棄大好良機呢? 她拿起枯枝在黃沙上寫著。 ──張媽,趁著傷兵還沒回來,我先去沖個涼兒,您若有事忙不過來,就大聲喚我。 「現在洗沐做什麼,一會兒還不是要忙髒了?」廚娘瞪她一眼。 潤玉陪笑著,依然大步大步倒退進雜物間,然後開始張羅泡浴的需要事項。 平時她不敢在白日沐浴,是擔心撒克爾或他手下的粗人會沒頭沒腦地撞進來,現在可好,該提防的人全部走光光,而廚娘是個婦道人家,當然不敢貿然窺探「年輕男子」洗澡的場面,因此她安全得很。 褪除身上的衣物後,她舒了一口氣,緩緩侵入冰涼的清水內。事出突然,來不及準備溫水,但在這種極高溫的環境中,冷水反而是一種享受。 沁心入脾的溫度彷佛浸化了她每一寸根骨。她歎了口氣。 她的要求真是越來越低了,只要求得一頓飽、一桶清水,就算心滿意足,從前大家閨秀的生活,處處有人服侍,事事有人打點,如今彷佛另一個世界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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